折纸的小孩
小时候
我总爱在铃声响起的一刻
假装镇定 端庄地坐着
等待老师说了下课
再故作缓慢地将头带着身子
往门口的方向偏转九十度的时候
迅速地从她的视线盲区冲出教室
带着手里捏紧的一张纸
飞奔到外面的操场上
蹲下 或者直接坐在地上
摊开那张舒展的纸 并且薄如蝉翼
就像我终于得以舒缓的心情
折叠
按照我的心迹
折痕
随着飞机的架构与翅膀的显形而隐藏
单薄的纸
在我的手中
将要变得坚强
我呼一口气
一口热腾腾的气
还带着刚嚼完的泡泡糖剩下的橘子水果味
就能够 让它振奋翅膀
它可以无视冷风的漠视
也不惧地心引力的嘲笑
它将展翅飞翔 迎难而上
带着它的单薄与不为人知的折痕
带着它的唯一被给予信任的一口热气
飞翔 飞翔
朝着太阳的方向
后来
纸飞机渐渐下坠
我长大了 对天空的记忆也远了
有一天 我走到海边
海风高高地扬起白鸽的翅膀
无垠的海面像极了那片充满无限可能的天空
我的泡泡糖呢？
噢 我已经不吃泡泡糖了
我早已过了吃泡泡糖的年纪
下课的铃声也消失了
我曾以为从此自由
才发现类似铃声的东西原来无往不在
我把胸膛剖开
将那颗渐衰的野心掏出来
它是多么地孱弱啊
像极了 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孩似乎回来了
只是神色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先是蹲下
然后干脆坐在海滩
任凭冰冷的潮汐浸润脚踝和身体
他将一张暗红而残破的薄纸摊开
沿着伤痕轻轻叠出了一只小船
然后推放在水面上
学着当年的样子
吹了一口气
流浪 流浪
寻找另一种远方——
小船没漂多远
就被潮汐打了个踉跄
搁浅在沙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