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疯了,才会跟着你这个路痴走。”古月月蹲了下来,捶打着自己酸软的小腿。
元亓连连赔笑道歉,然后掏出手机:“看看导航,大体方位应该能找见吧。”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没信号,啧,11点45怕不是我手机坏了,你看看你的有没有信号。”走完石梯时,元亓发了个动态,顺便看了下时间,那时就是11点45.
“我也没信号。”古月月苦恼地皱了下眉头,将屏幕对着元亓:“11点45怎么了?”屏幕上同样是11:45.
“刚才我们刚上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时间。”元亓 的表情有些僵硬了。
起
两人周末去爬学校后山,爬了一截儿,天色一黯,浇起了细雨,古月月就萌生了退意,元亓非是嫌回去的路长难走,要去山腰的小石亭歇歇躲躲雨再走。
石梯到了头,修竹苍翠、碧草如丝,当真是翠玉碾乾坤的世界又裹上朦胧烟雨竟如仙境一般,不仅比来时的景色好,就连空气也要清新些。可就是找不着元亓口中的石亭、龟趺石碑、鱼塘,元亓不甘心,硬是要找,这一找,连回去的石梯也再找不见了。
承
“也许现在时钟也联网,没信号就一起停了。”古月月说了个自己都不太信的假设,站起身来,脸色也严肃了许多:“我们直走吧,在山上,总能看见山坡或者山崖吧。”这铺天盖地的绿遮挡视野根本不能辨路,而且莫名让人觉着妖异。
元亓调了到了计时器,同样也用不了,退一万步来讲,手机自带的时钟也联网,难道连计时器也要联网才能用吗?
时间似乎真的被定格了。
没有时间,两人也不知在竹林里蹿了多久,天色逐渐昏黄了。
两人已经临近崩溃了,一路都不再言语,用沉默压抑着心头的惊惶。
竹林深处出现一座白墙黑瓦的房子。
“去问问?”古月月问,眼神里带着犹疑。
“死马当活马医吧。”现在的情况任谁也能看出来有问题,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出现的屋子能有多正常,保不准就是个兰若寺呢。但是不管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总归算个突破口,反正这破绿林子她都快看吐了。
走近房子,发现大门,直接就能看见一个老太太在生火做饭。老太太穿着一身七八十年代的蓝布衣服,佝偻着腰,灰白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露出的手像是一截枯树枝,黑黄干瘪的皮裹着骨头。
两人刚走近,老太太便回过头来笑着问:“你俩迷路了?”这老太太跟无字天书里的老狐狸长得挺像,就是没涂脂粉,黄黑的脸上沟壑纵横还有许多褐色的细斑,主要是太瘦了,瘦得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怪吓人的。
看到她脸,古月月到喉头的话生生噎了下。元亓干笑了两声:“是啊,婆婆您知道怎么下山吗?”
老太太摆了摆手笑道:“这地方不好走,时常有人迷路,天色不早了你们歇一晚再走吧,这深山老林的晚上也不大安全。”也许是老太太相貌丑陋的缘故,元亓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
元亓侧头望了一眼外面,方才还是黄昏的光景,现下当真已经黑了。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决定先留下来。
做饭的地方左侧有个隔间,里面放了一张床,床边有个黑漆小圆木桌,隔板另一侧似乎别有天地,环形一排屋子,都有雕窗上面糊着半白半黄的窗纸。
两人进了隔间,刚往大床上一坐,老太太端来饭菜:“都饿了吧,我刚好在做饭,你们吃些垫垫肚子。”老太太放下吃食笑嘻嘻地就出去了。
元亓刚想给古月月说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吃,但是突然腹中一阵饥饿感,古月月也说:“我好饿啊,这闻着挺香的。”说着便捏上筷子开始吃起来。
意见统一,元亓开启了真香模式,可是才吃了两口元亓就打了个激灵:这个老太太不仅长得古怪,笑得古怪,而且怎么她一说天色不早了,转眼天就黑了;本来不饿,她一说,就感觉饿了。
这下子,就算饥饿难耐,元亓也不再多吃一口。各种骚扰古月月,借着打闹之机暗示她不要再吃。
待两人都不再动筷子,那老太太又进来:“吃饱了就睡吧,睡好了,明天好上路。”说完去收拾碗筷,元亓捕捉到老太太看到剩下的饭菜时目光中流露的不满。
果然,老太太前脚刚走,两个精神颇佳的人瞬间就蔫了。
“你说,怎么突然就这么困呢?”古月月嘟囔了一句,鞋也没脱,横在床上就睡着了。
元亓见此更是心如鼓擂,自打进了这屋子,事情发展就根本不受她俩控制,完全如牵线木偶般任人摆弄。
元亓躺在床上,用仅存的理性瞪着眼睛和睡意抗衡,但是意识仍然渐渐模糊。
模糊中她看到一行人走了进来,站在床尾齐齐地对着她们笑,紧接着她就彻底没了意识。
夜里,元亓被雨声吵醒,睁开眼发现老太太和一个容貌姣好的中年女人站在床边,开着隔板上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雨。元亓无视了老太太和那女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而是被窗外的景象吸引。
窗户很窄,只能看到黯淡的天空和不断落下的雨,连片叶子都看不到,更遑论什么奇异美景,可元亓就是觉得与众不同。
“你醒了。”老太太扭头看着元亓,没有了那不怀好意的笑,只是一脸阴沉。
元亓心里有些发毛,嘿嘿两声:“我鼻子有些堵,想找纸。”
“睡吧。”老太太似乎不想和元亓废话,这一句话说完元亓被困意席卷,又倒回了床上。
中年女人说话了:“你这饭菜以后也做好看些,现在的年轻人不仅嘴刁,眼睛也刁得很。”
转
两人一早就被老太太叫醒说吃早饭,元亓只觉着四肢酸软无力,再看古月月那已经是面无血色,吃了一顿睡了一晚就成这副模样,哪里还敢多吃。元亓客套了两句,拒绝了,路也不问了,直接拉着古月月出去。
元亓边走,边给古月月讲着昨夜的古怪,途中遇到一个男人在用镰刀砍竹子,元亓一看脸,不正是昨晚在床尾冲她们笑的男人么。元亓赶快拉着古月月走,片刻不敢停留。
可是不论她们怎么走,往哪个方向走,见到永远是:那间古怪的房子—砍竹子的男人—那间古怪的房子—砍竹子的男人……周而复始。
第三次时,元亓停下了,看了看砍竹子的男人,她们已经绕了三回了,可这男人也没砍下一截竹子。元亓舔了舔牙齿,口腔状态不错,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看着不仅时间没变,就连电量也没变,深吸了口气,紧紧捏了一下古月月的手,像是在心头做了什么决定。
元亓折了几根竹枝绕上发绳,插在地上,然后拉着古月月又走了一遭,所见景物皆是一致,只是那缠着发绳的竹枝不在了。
元亓走向砍竹子的男人:“大哥,请问一下,这下山的路怎么走啊?”那男人扭过头来,眼神中显而易见的贪婪,那是一种迫不及待的食欲,镰刀的刀锋抵向更为孱弱的古月月的脖颈,阴阳怪气地说道:“下山的路可不好走,一不小心就是升天的路。”
古月月吓得本来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的惨白了,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这人,只在眼眶蓄泪,死死抓住元亓胳膊。
元亓冲男人说道:“大哥砍竹子啊,我们帮你砍,砍了您给指指路。”男人收了镰刀递给元亓,依旧阴阳怪气道:“多砍些,烧饭才香。”
这是元亓笑得最谄媚的一次了,待完全握实了,瞅准男人的脖颈就是一刀,镰刀的刀锋够尖利,就这一下男人的喉管就被割裂了。
“啊”古月月一声尖叫,完全没料到元亓会有此动作,吓得连连后退,跌倒在地上。
男人没死透,喉管喷洒着热血,发出嘶嘶的声音,嘴里长出尖牙,元亓已经无路可退,拼进全力又补了好几刀,也不知是这男人皮肉浅还是元亓力气大,刀刀见骨。
其实第一下就已经命中要害,只是没死透,杀伤力不高。折腾了两下男人就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只满身伤痕的大老鼠裹在血衣里。
元亓扶起古月月:“你也能察觉我们走进了另一个空间吧,我估摸着我们这样原地绕圈,不是迷路,而是在不停走进另一个维度。”所以砍竹子的男人才一直没有收获,而缠着发绳的竹枝才会消失不见。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尽管古月月声音有些发颤,但是已经比起之前平静许多。这就是恐惧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候,毕竟横竖都要死,与其担惊受怕何不铤而走险博上一博。
“杀老鼠,等雨,回去。”说着元亓找准一根细竹子砍下来,开始削。
元亓出了那房子,走近竹林,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夜的雨有什么古怪之处。
自打她们进了这个绿林子,细雨绵绵,落在地上连水洼也没积成,轻轻巧巧没有半点声音。而且分明被密密匝匝的包裹着,依然拥有着阳光下才有的明度,不管是黄昏还是黑夜,仿佛只是颜色变了,能看见的还是清清楚楚,偶尔从叶缝里望去,天空也是湛蓝的,说起来,就像加了一层滤镜。
而昨晚天色黯淡,雨滴飘斜,雨滴砸地声也清楚得很,和之前在石梯上相差无几。也许这就是回去的契机。
她们一直走也许只能在各个维度里穿梭,等不到夜雨,必须找个维度固定待着,而这些维度都有吸食人精气的老鼠,与她们就是你死我亡的关系,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抢了武器,再去下一个维度,瓮中捉鳖。
元亓削尖了竹子递给古月月道:“走吧。”
两人再次回到了那个屋子,走了进去,又是老太太做饭的场面,那老太太扭头回来:“你们迷……”话还没说完,元亓拿出藏在背后的镰刀就是一刀,同时古月月也将手中的竹尖捅入了老太太的腹部。老太太比男人死得更快,眼瞧着脑袋一耷拉,就变成了一只大老鼠,喉咙出嵌着刀锋,挂在镰刀上,蓝布衣服掉在地上。
古月月喘着粗气,元亓将死老鼠丢进铁锅里再盖上盖子,衣服扔进灶里,很快就烧干净了。
元亓在灶台上找了一把菜刀给古月月:“走吧,上床去,别睡,等着。”
两人将凶器用被子掩着,躺在床上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脚步声,两人闭上了眼,古月月本身虚弱,呼吸都挺慢,元亓现下已经手刃两人,更是稳得一批,两人呼吸都还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那老虔婆呢?不会死哪儿了吧。”这阴阳怪气的,正是之前砍竹子的男人的声音。
“哼,屋子里来了两个生人,估计吃饱了去里屋休息了。”中年女人的声音。
两人开始走了进来,一靠近床,元亓就猛地跳起,抡着镰刀甩过去,弯曲的刀尖刺穿女人的胸腔,男人一怔,张嘴便露出獠牙朝元亓扑来。
“古月月!”男人咬住了元亓的手臂,元亓疼得一声嘶嚎,古月月一刀砍向男人的脖颈,这便算了解了。
地上躺着两只死老鼠,两人瘫在床上,元亓的被咬的手垂着,像是吊着一只软绵绵的假肢,算是彻底废了。
这些耗子都挺脆的,不是以前事先有准备,也许早就被连窝端了,毕竟穷途末路的人比洪水猛兽可怕得多。
合
夜雨如期而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出去,穿过竹间小径便看到了白雾后的石梯,两人穿过白雾,到了一个石亭里,正是元亓先前说的那个。
两人身上的血迹,伤痕通通一干二净,连元亓那只废掉的手也能动了,雨还在下飘在身上分外凉寒,但是她们感受到了生机。
元亓掏出手机,11:46,长舒了口气:“回来了。”石亭边有个倒着的石碑,本来驮石碑的龟趺头都被砸掉了躺在石碑旁,两人凑过去一看,石碑上除了题词外,还刻画着几支翠竹簇着一间瓦屋,以及几只嬉戏的老鼠,两人一阵恶寒,冒着大雨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