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孔子讲:“伯夷和叔齐不念及与人过去的交恶,怨言是很少的。”
伯夷和叔齐两兄弟也是颇有仁心及骨气的,甚至于有点愚迂。开始两个人对于继承的王位相互谦让,以致两人先后离开自己国家投奔西周。于是到了西周,才发现周文王已殁,而周武王正举兵伐纣,两兄弟力谏周武王这是犯上作乱的不仁义之举,而武王不从,不得已又离开周朝逃到山里,而且不吃周朝的粮食,最后饿死在山里。
孔子的评价,可能是指他们两兄弟在山里吃树根啃草皮的时候,心中一点怨言也没有,因为他们并不去念及与周武王所结下的不解之怨。
人心中如存有仇恨,便会生出怨恨。有怨恨则人无法安定,无法安定则对身心均有损。而平息怨恨的方法就是忘记怨恨,孔子两千年前就明白了这一套方法。
太史公关于伯夷叔齐的评价也颇有意思,可引来一读。《史记.伯夷列传》
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轶诗可异焉。其传曰:
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
由此观之,怨邪非邪?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洁行如此而饿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独荐颜渊为好学。然回也屡空。糟糠不厌,而卒蚤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
孔子说:“伯夷、叔齐,不记旧仇,因此很少怨言。”又说,他们“追求仁而得到了仁,又为什么怨恨呢?”我悲怜伯夷的心意,读到他们留下的逸诗而感到事实是令人奇怪的。他们的传记里写道:
伯夷、叔齐,是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想立叔齐为君,等到父亲死后,叔齐又让位给长兄伯夷。伯夷说:“这是父亲的意愿。”于是就逃开了。叔齐也不肯继承君位而逃避了。国中的人就只好立他们的另一个兄弟。正当这个时候,伯夷、叔齐听说西伯姬昌敬养老人,(心想)我们何不去投奔他呢?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西伯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武王用车载着灵牌,尊他为文王,正向东进发,讨伐纣王。伯夷、叔齐拉住武王战马而劝阻说:“父亲死了尚未安葬,就动起干戈来,能说得上是孝吗?以臣子的身份而杀害君王,能说得上是仁吗?”武王身边的人想杀死他们,太公姜尚说:“这是两位义士啊!”扶起他们,送走了。武王平定殷乱以后,天下都归顺于周朝,而伯夷、叔齐以此为耻,坚持大义不吃周朝的粮食,并隐居于首阳山,采集薇蕨来充饥。待到饿到快要死了的时候,作了一首歌,歌辞说:“登上首阳山,采薇来就餐,用暴力来取代暴力,却不知这种做法的错误呀!我所向往的神农氏[指炎帝],虞[指舜帝]和夏王朝时代不知不觉中都灭亡了,我应该回归到哪里呢?可叹死期近,生命已衰残!”就这样饿死在首阳山。
从这种情况看,伯夷、叔齐是怨呢?还是不怨呢?有人说:“上天待人的准则是没有偏私的,它总是向着为善之人。”那么,像伯夷、叔齐,可以叫做善人呢,还是不算善人呢?他们聚积仁德、修洁品行达到这般地步,而终致饿死!再说在七十个弟子中间,孔子仅仅称举颜渊是好学的人,但颜渊永远穷困潦倒,连糟糠都难得饱足,终于过早的夭亡了。那种认为上天总是报答、恩赐善人的说法,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