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过了很久之后做过一个梦。

那个一步总要迈两个台阶的楼梯，三楼拐角处的教室里，小喷壶里稀释过的风油精，字典上翻卷的书页，指甲掐的红肿的掌心，桌角处因为抚摸而泛旧的照片，在梦里清晰可见。

梦里临近退休的语文老师在分析试卷时说“你又不笨，别装笨。” 倔强的女孩低头强忍着那一刻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却坚持说:“老师，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高考那天的燥热，还有那双临时买的居家拖鞋…

高考时的情节并不清晰，就像以往的无数次模拟考试，只是在最后一场结束时清晰的记得抬头的瞬间，天空中有鸟飞过。

泰戈尔说，“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

忽然醒来。

那些却不是对高考最深刻的记忆。

最无法忘怀的是出成绩那天历史最低分的理综就像哽在喉咙的鱼刺，捏着鼻子喝了一瓶醋，鱼刺没落，于是只剩满满的心酸。

高考之后总是这样，有人心酸，有人得意。

那时我觉得青春只有高考。

拿着一个不满意的成绩踏进一所不符合期待的大学，内心的落差足够让人一蹶不振。

直到那个晚自习，年过半百的老教授说。

“以后不要那么努力了。”

“你那么努力是因为你还没有释怀，你还不甘心。你总认为高考你失利了，你距离那些名牌大学的学生起步已经太远，但你考的那些证，获得的那些证书，是否真的给你带来与努力等同的作用，或者内心充盈的满足感。

青春，不仅仅只有高考。

若被一叶障目，你的青春也毁了。”

那是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高考的含义。脑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电视上手机上，家长，老师，所有人无一不谆谆教导我们高考的重要性。

高考是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高考是你这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不可否认在高考上取得优异的成绩是一个好的铺垫，可高考并不代表一切。

高考上分数落后的人也未曾就没有了好的出路，这不是挑极端的例子，而是告诉我们自己，我们不是一个失败者。

为了高考而努力过，殷切过，哭过，笑过，也痛过，在这个过程里大多数人都蜕变的越发勇敢坚韧。

谁又能说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呢。

于是第一次逃课的下午在图书馆读了一本小说，无关专业，也没有什么干货，仅仅因为喜欢。

第一次在雨后骑自行车绕着这座古老城市的小巷子，遇到了拐角处一见钟情的旧书店，也从此喜欢上这座只见蓝天，没有雾霾的老城。

第一次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和火车上对面坐着穿长裙的姑娘聊天，在路边摊上和老板大声砍价，那些集市里的嘈杂声音，真好闻。

遇见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也听到了更多从未听过的声音。

那个穿长裙的姑娘用不符合温婉外表的声音说，“高考失败没什么，以后你还可能会考研失败，听喜欢的人残忍拒绝你，被大公司拒之门外，背负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房贷，想想，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要经历的挫折多着呢。” 我不再惋惜她的声音沙哑，只笑着说“这碗毒鸡汤，我干了”。

旧书店的老爷爷戴着老花镜，躺椅轻轻摇晃，她告诉我他接手这个书店没多久，不顾家里人强烈反对，每天按时开门，关门。因为知道有些事再不做就来不及了，所以想趁还在这世界，少留一个遗憾。

一年的时间并不长，但已足够把很多事情捋清。

懵懂时我们就被灌输着长大了要考名牌大学，稍大一点又埋头与书本为了升初中，高中，然后考上一所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

一切的目的，都是让自己开心。道理很简单，可为什么行乐不要及时呢？

如果过程都让自己难过又何必呢。

醍醐灌顶般，真正醒来了。

转了个角度，似乎世界不一样了。

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想成为欢喜的人，我接受这个世界，欣赏它对我的每一份馈赠。

转了喜欢又适合自己的专业，用心写小故事然后投出去，再也没强求自己去考第一名，也没再因为稿件被退回而感觉自尊心受挫。

高考真正的意义是让你去经历那个过程。有人如愿以偿，迈向理想学府，有人阴差阳错，却也能意外收获了一个更坚强认真的自己。

也许当初如愿以偿的我不会遇见自己更喜欢的专业，也许不会遇见更多的人，也许会埋在那方小小天地，骄傲自负。

大一结束那天去爬了山。站在顶峰时，天很蓝，风很凉。

旁边不认识的男生大概是失恋了，大喊着，“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我要喊什么呢，关于高考吗?

厌恶或是喜欢，亦或是憎恨……，隔了好久，猛然间，似乎也能笑着说，高考你好，高考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