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靠我家祖传秘方开了公司,有钱后该养小三养小三,该不回家就不回。
我非但不生气,还苦口婆心劝小三抓紧时间怀孕,只要她生孩子,我就给她让道。
之后我退居一旁,冷眼看着他俩钻进圈套。
我要这对渣男渣女,尝尝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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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米饭香灌进孔翔宇的鼻腔,砂锅盖子被锅里翻滚的蒸汽顶得一翘一翘,像藏了只淘气的小猫,仔细一闻,是妻子拿手的竹荪鸽子汤。
陈雪梨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朵朵,快洗手盛饭,妈妈今天煲了你最爱喝的汤……”
“雪梨,是我。”孔翔宇打断她。
陈雪梨从厨房里探出一道目光,又惊又喜,就着围裙擦擦手,赶忙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又把拖鞋拿出来让他换上。
“今天怎么回来吃饭?也不早说一声,我好把鱼和虾提前解冻,现在炖肉也来不及了,真是的……”听上去似乎是嗔怪,可语气里的欢欣却掩饰不住。
“今天公司不忙,就早点回来了。而且,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朵朵14岁生日吧?”孔翔宇说。
“朵朵生日是前天!年年提醒年年忘,你说你们公司咋就这么忙!”陈雪梨白他一眼,“多让孩子伤心。”
“对了,上个礼拜你说去找心怡检查身体,她怎么说?”陈雪梨关切地问。
她的闺蜜杨心怡是省立医院的大夫,陈雪梨一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她。
“老胃病,开了些常用药。”孔翔宇低头看手机,漫不经心地应承着。
“你忽然回来吃饭,家里也没个准备,我这就去楼下买些你爱吃的熟食回来……”陈雪梨说着,一边摘掉围裙,换上便鞋就要出门。
“真啰嗦,有啥吃啥,我又不是客人。”孔翔宇并不领情,嘴里嘟囔着进了洗手间,留她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门厅,患得患失。
朵朵回来了,闻到香味刚要开心地跑去喝汤,忽然看见爸爸从洗手间出来,满脸的笑容瞬间凝固,顿时冻成一根冰棒,一言不发地径自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朵朵,回来!”陈雪梨在她身后叫住她,嗔怪道,“没看见今天爸爸回来了吗?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久仰。”朵朵站住了,头也没回地吐出两个字,掉到地上都能看见碎冰碴儿。
“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陈雪梨皱皱眉头。
“既然你这么尊重他,让他当你爸爸好咯!”朵朵回到自己的房间,“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孩子!”
陈雪梨正要跑去敲门,孔翔宇挥了挥手,“由她去吧,我平时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们,又好几年都错过了她的生日,孩子生气是自然的。算了吧。”
陈雪梨收回了敲门的手,叹一口气,把简单的两菜一汤端上桌,给孔翔宇添上一大碗白饭,准备开饭。
她在门外唤了朵朵几声,没人回应,知道这餐好不容易凑齐人数的晚饭泡了汤。只好给朵朵留出一点饭菜,然后和丈夫坐在餐桌的两端,各自端起了饭碗。
2
孔翔宇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偌大的餐厅里只有筷子和碗碟碰撞的脆响,比一个人吃年夜饭还让她不自在。
夫妻俩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陈雪梨几次开口想要找点话题,问问他最近工作顺利吗?公司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下半年可不可以多陪陪孩子少点加班?
她也知道他的答案——“挺好的”,“老样子”,“没办法”。
铁板一块,死路一条。丈夫总是轻轻巧巧三个字就把沟通的路堵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向下延伸的通道,好像多说一个字就泄露了国家机密。
她记得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在出租屋里吃个泡面都能聊上好几个钟头。
话题无非是什么时候能在这座城市买房,什么时候能出国旅行,什么时候能实现陈雪梨的费列罗自由和孔翔宇的华子自由。
后来他们的那些天方夜谭似的梦想都一一实现了,甚至超额完成。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俩的沟通变成了陈雪梨的一个人的碎碎念和孔翔宇冷冰冰的三字经。
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用余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不同于在外面的老练,果断,成竹在胸,此刻的孔翔宇懒散,松弛,心不在焉。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这是只有在这个家里,他才会呈现出来的姿态。
他的脸上有深刻的纹路,可是有别于女人的褶皱——是心酸,是坎坷,是岁月的车轮碾过的深浅不一的车辙。
男人,特别是成功男人的皱纹,是履历,是勋章,是生命铺陈深刻故事的线索。只会平添他的魅力,让人想要领略他来路里辉煌的战绩和去路上悠扬的传说。
从前他多英俊啊,坐在他的自行车屁股上在校园里穿梭,就像骄傲的公主坐在南瓜马车上巡游。
他有野心,也不缺实现抱负的能力。当然,这也离不开陈雪梨的鼎力相助,甚至可以说,陈雪梨曾是他事业的灵魂。
刚毕业那会儿,他们在这座沿海城市打拼,居无定所,天天不是方便面就是盒饭。
最开心的事儿就是下班回到出租屋里,喝陈雪梨煲的汤。
在那或浓郁或清甜的汤水中,找寻一点家的味道。在大都市冰冷的钢铁森林里,滚烫的汤可以让心保持些许温度。
陈雪梨是南方人,从小跟外婆长大,外婆很会烧菜,最拿手的就是煲汤。据说外婆祖上是御膳房的大厨,伺候过皇帝的主儿。
广东有句俗话:“宁可食无肉,不可饭无汤。”外婆是这句关于生活的朴素真理的坚定践行者。
耳濡目染,陈雪梨得到了外婆的真传,灶台就是她工作之余的另一方舞台。
在那和别人合用的不足四平米的小厨房里,她挥舞着刀叉锅铲,田螺姑娘一般三下五除二就能整出一桌子好菜。
唯有煲汤,急不得躁不得,得慢慢儿候着,要不怎么叫“熬”呢。
文火慢炖,看着鸡鸭鱼肉和时蔬米脂里的精华都被逼了出来,噬心蚀骨,融进水里,变成一碗浑厚滋补的汤,里面封印着所有食材的魂。
雪梨的老火靓汤简直香飘万里,几个合租的住户都是些年轻人,常常厚着脸皮来蹭汤喝,雪梨热心肠儿,倒也来者不拒。
这个说,“雪梨姐,你这手艺,比职业厨子还地道!翔宇哥真是好福气。”
那个说,“嫂子,喝了你煲的汤,外面的快餐简直是猪食。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让我女朋友也学学,省得我们天天来蹭吃蹭喝。”
这种话听得多了,雪梨上了心。
其实炖汤没什么难的,麻烦的是准备汤料和食材的配比,只要各味佐料搭配好了,再按照比例加入肉、菜、米、蛋,控制好火候,人人都能成为煲汤高手。
找了个不忙的周末,雪梨买了一大堆上好的干货和调料。
响螺、桂圆、大枣、陈皮、白芷、香叶等几十种材料,按照一定配比分成若干份,装进细纱布做成的汤料包,分给那群不爱做饭的邻居们,让他们自己煲汤。
雪梨管这叫“懒人汤包”。一个汤料包搭配一斤左右的肉类,再添上一升水,出锅时加入少许盐调味,只需一个钟头,营养和滋味俱佳的汤水就出锅了,就算是厨艺小白也能得心应手。
别小看这只不起眼的汤包,虽然用料随处可见,可搭配的比例却是外婆家祖传的秘方,小小汤包,大有乾坤。
几个从不做饭的小青年试过“懒人汤包”之后,各各惊为天人,绝技傍身,好像不开家米其林餐厅简直埋汰了自己的厨艺。
这样看来,这小小的汤包竟蕴含着无限商机,一个创业计划的雏形就这样产生了。
陈雪梨和孔翔宇开了一家淘宝店,主营汤料包。
那时候电商并不发达,还是一片蓝海,网购的都是工作繁忙的白领上班族。这个群体的特点是“好吃懒做”图省事儿,“懒人汤包”简直是投其所好为他们量身定制的。
不出两年,他们的网店收入就大大超过了上班,于是双双辞职,决定下海创业。
孔翔宇家里一穷二白,拿不出启动资金,倒是陈雪梨咬咬牙,朝父母伸手,要了五十万,那可是他们二老大半辈子的积蓄。然后注册商标,选定厂址,开了一家副食品公司。
随着电商黄金时代的到来,他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郊区的出租屋到市区的复式公寓到如今CBD的花园洋房。出有商务车,居有大平层,她该满足了。
八年前的一次宫外孕让她失去了再为人母的机会,不得不停下来休养身体。那时候公司业务已经逐步走向正轨。
这年,他们的女儿朵朵刚满六岁,一直呆在老家由外婆照看,一年到头见不了妈妈几次,跟她不熟,也不亲。
她说什么也要接朵朵来城里上小学,亲自照顾她,来弥补这些年忙于创业亏欠孩子的母爱。
于是陈雪梨提出退出公司,回归家庭,从此女主内,男主外。孔翔宇同意了。
后来,孔翔宇越来越忙,忙工作,忙应酬,忙攀登。温饱思上进,从前忙生计,如今忙野心。
每天到家都得半夜三更,老婆孩子都睡了,再往后,回家都少了,问他干嘛去了,总是那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好像一个男人只要给家里赚够了钱,就不再负有任何别的责任。
只有陈雪梨自己知道,她的婚姻也像煲汤,把她的精华通通榨光,吃干抹净,扒皮抽筋,熬得只剩一副骨架,最后把她掷向空旷的虚无。
3
晚上10点半,隔壁传来朵朵均匀的呼吸声,陈雪梨和孔翔宇背靠背各自躺在一张床的两边。
从一上床,孔翔宇就没放下过手机。黑暗中,脸被手机的光照得蓝荧荧的,像个蛰伏的鬼。
陈雪梨伸出一只手,探入他的睡衣,先是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然后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
那副躯体已不再娇嫩,即便姿态温柔,也仍不能勾起男人的欲望和冲动。孔翔宇佯装不知,任手机滑落,发出疲惫的鼾声。
老夫老妻,就算老婆穿成透明,他也把她当成透明。更何况如今她皮松了,肉垮了,脸陷了,腰粗了,屁股塌了,胸也下垂了。
最重要的是,她把你一览无余,她和你从往昔的泥泞里一路走来,陪你吃过所有的苦,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对你提供的优渥也受之坦然,不会感恩戴德,只会心安理得。
不管你多么成功,她都不会真正崇拜你,她记得你最幼稚最青涩的模样,在她眼里,你永远是曾经那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首先,她是谁的母亲,其次,才是某某的老婆。
看到“母亲”、“发妻”这种词儿,你想到贤惠、慈爱、忠诚,所有这些都是生活的美德,只能用来过日子,却不适合求欢。
他们的夫妻生活,从每天吃的馒头米饭,变成周末的炸酱面,到初一十五的饺子,再到如今一年一度的年夜饭。
和老婆的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孔翔宇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的上一次,不是跟老婆。
早上起床的时候,女儿朵朵已经去上学了,老婆雪梨照例开车送她。
床头放着熨烫好的衬衫,饭桌上牛奶鸡蛋还冒着热气,孔翔宇穿上衬衫,吃过早饭,驱车去了公司。
朵朵安静地嚼着妈妈做的三明治,一路无话。
“还生爸爸气呢?就因为他忘了你的生日?”陈雪梨率先打破沉默。
“是,但不全是。”朵朵说。
“哦?还为了什么呢?”
“为了你。”
“为了我?”
“是啊,我在为你打抱不平。妈,爸爸都多久没回来吃过晚饭了,还经常彻夜不归,这……正常吗?”朵朵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
“呦呦呦,你这小屁孩儿,谁教你的?”陈雪梨故作轻松。
“可能是我多心了,可我总觉得你们之间出了问题。”朵朵忧心忡忡。
“小孩子家家,别整天胡思乱想。你爸那是在忙工作,我们好得很,你就放心吧!”眼看到学校了,陈雪梨刮刮朵朵的小鼻子,笑着轰她下车。
看着朵朵背着书包远去,陈雪梨笑吟吟的脸逐渐阴沉下来。
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从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成长为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女。
她成熟到能够看穿你,嗅到你不敢释放的失落和极力隐匿的恐慌。她还不不具备成年人的演技,却拥有了成年人锐利的目光。
她不能再拖下去。
4
送走朵朵,陈雪梨独自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最近她常来这里,叫上一杯拿铁,摊开一本书,度过几个钟头悠闲的独处时光。
老板是个年轻女人,总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似乎并不在意生意冷淡。
来的次数多了,她们逐渐熟络起来,彼此还挺聊得来。
陈雪梨知道她叫亓小琪,几年前大学毕业,开了这家咖啡馆,有一个彼此相爱,把她宠上天的男朋友。亓小琪知道陈雪梨是个家庭主妇,丈夫经营一家公司,事业有成。
今天陈雪梨没有心情看书,想到女儿早上的神情就忍不住一阵心疼,坐在老位置上出神。看着咖啡一点点蚕食着漂浮的雪顶,直到奶油沉入杯底,卡布奇诺变得浑浊。
亓小琪察觉了她的异样,走上来关切地问,“怎么了陈姐,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唉,家里的事儿。”陈雪梨抬起头,眼底泛着泪光。
“要是陈姐你不拿我当外人,就给我说说,帮不上什么忙,给你宽宽心也好。”亓小琪转身给她续上一杯新的,坐在陈雪梨身边。
“我老公现在一个礼拜也见不到几次面,连孩子都看出来了,我怀疑他外面有人了。”
“大哥也许是在忙工作呢?”
“什么工作需要带着香水味儿回来?身上还沾着女人的头发?喏,就是你这种棕色长发。”陈雪梨撩起亓小琪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我明明是短发。”
这轻轻一撩,把亓小琪撩得心惊肉跳,她打量着陈雪梨的面孔,确定她真的只是拿自己的头发举个例子,这才镇定下来。
“唉,说到底,还不是嫌我生不出个男孩儿来?他家三代单传,最看重这个。
“要不是朵朵6岁那年我不小心宫外孕,摘掉了输卵管,说什么我也要生个儿子,圆了他的这个梦。”陈雪梨哭哭啼啼。
“你们夫妻俩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只是外面的女人怀一个孩子,就能轻易抹杀掉的吗?”亓小琪问。
“你还是太年轻,不了解这些老男人的想法,他们的确贪恋美色,可是美女遍地都是,只要他有钱,还能常换常新。
“美女只是为了享乐,传宗接代才是男人的终极目的,特别是有个儿子。这一点,从原始人那会儿到现在,就没变过。
“古代后宫里头的争斗,不就是生育能力的竞争吗?慈禧不也是因为生了同治皇帝,才从一个小小的贵人,成为皇太后的吗?要么怎么有母凭子贵这一说呢?
“铁打的孩子流水的妈,只有孩子,才是他自己的。只有有了共同的孩子,这男人和女人,才能成为一家人。”
陈雪梨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当年太傻太年轻,竟然同意摘掉输卵管,这才造成了今天的僵局。
亓小琪忙着安慰陈雪梨,甚至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等陈雪梨走后,亓小琪陷入了沉思。
因为,亓小琪的男朋友和陈雪梨的丈夫,是同一个人。
5
她跟孔翔宇在一起两年多了,不同于普通二奶以捞金为目的,她是真的爱他。
因为家里穷,上大学的时候,她四处打工。由于她身材好,模样又俏丽,打工的起点就比普通人高,做礼仪模特什么的,拿到的钱也多些。
孔翔宇的公司参加食品博览会,正需要一个模特吸引顾客,陈雪梨就这样闯入他的视线,而后进入他的生活。
孔翔宇给她在市区买了套小公寓,不愿她出去辛苦打工,等她一毕业,就出钱为她开了这家咖啡馆。
女人最渴望的爱情和事业,她都拥有了。除了名分,孔翔宇把能给的都给了她。
亓小琪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最初,心里还有负罪感,她从没想过破坏他的家庭。
可是渐渐的,当她意识到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苟且,她不敢大大方方把他介绍给家人朋友,不敢对父母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单身”,不敢接受同龄小伙子热情而真挚的追求。
而孔翔宇把她带去各种生意场合,她却被在场的人,用有色眼镜上下打量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孔翔宇从没说过要离婚娶她,虽然他和妻子之间早就没了感情,却对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的事业是妻子和他一起,披星戴月披荆斩棘打拼出来的,就连最初的本钱,都靠岳父母的支援,妻子是他的恩人。
家里的孩子和老人,也都是妻子在操持在照顾。她是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好儿媳,他可以背叛她,却不能丢下她。
更何况,在孔翔宇的眼里,只要不离婚,只要自己隔三差五还能回家,就不算背叛。
可是亓小琪也是一个女人,随着年岁增长,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好朋友一个个结婚生子,成家立业。而她却只能等待自己的盛年逐渐耗尽,青春一点点枯萎,而后美人迟暮容颜易老。
她不敢拥有自己的孩子,尽管孔翔宇一直暗示她,自己命里该有个儿子。可是她不敢生。
她害怕这个没名没分的孩子生出来,会一辈子不能抬头做人,像他妈妈一样。
可是只要生一个孩子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让她获得梦寐以求的婚姻和一个完整的家。这句话从他老婆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就不能当成耳边风了。
只有做老婆的,才知道丈夫的软肋。
几个月前,当陈雪梨第一次走进这家咖啡馆的时候,亓小琪吓得腿都软了。
她老早之前就见过陈雪梨的照片,在孔翔宇的手机里。是亓小琪偷偷翻出来的,她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和自己相比。
看过之后,她就放心了。——她毫无魅力可言。
陈雪梨有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也许年轻的时候还称得上清秀,可是如今她已不再年轻,她和孔翔宇是大学同学,比亓小琪整整老了18岁。
照片上,她在吹43岁的生日蜡烛。戴着尖顶生日帽,像个可笑的小丑。烛光映照着她的脸,即便化了妆,脸上的纹路仍清晰可见。
她笑眯眯的眼睛很亲切和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看上去很好相处,却不会让男人心动。
见到本尊的那一刻,亓小琪惊慌失措,心里预演着大婆斗小三的场景,盘算着自己会被打,被骂,还是被泼硫酸。
忽然,陈雪梨露出了她招牌式的好脾气的笑,“姑娘,一杯拿铁,半糖,谢谢。”
然后走到靠窗的一个位置,开始看一本随身带来的小说。
虚惊一场。这世界可真小。
亓小琪若无其事地端上一杯拿铁,在远处暗暗观察她。
一个多么平淡无奇的中年女人,连穿搭都没什么品味,她把书举起来看的样子真蠢,怎么不去配一副老花镜。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凭本能做出取舍,难怪孔翔宇不愿回家。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丈夫的情人面前这样镇定自若。陈雪梨竟然真的,只为一杯咖啡而来。
后来,陈雪梨成了这里的常客,她们偶尔寒暄。咖啡馆的生意一直不忙,工作日尤甚,没客人的时候,陈雪梨会找她聊天。聊家庭,聊孩子,聊她有多爱自己的丈夫。
孔翔宇在陈雪梨嘴里,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顾家、有责任感、忠诚可靠,哪怕资产千万,也克勤克俭,连给自己买条贵一点的领带都不舍得。
不知是出于炫耀还是试探,亓小琪告诉陈雪梨自己的男朋友有多么爱自己,无论什么,只要自己勾勾手指,他就会双手奉上。最重要的是,舍得一掷千金,隔三差五就会给自己买奢侈品。
和陈雪梨家那个抠抠搜搜的男人,真是云泥之别。
陈雪梨从没有表现出生气或嫉妒,只是真诚地笑笑,夸她好福气。
真是蠢得可以。
她从没想过把她和陈雪梨做朋友的事告诉孔翔宇,一来是为了掌握孔翔宇的家庭情况,更多掌控他。
最重要的是,她甚至隐隐希望陈雪梨识破她的身份,然后去和孔翔宇闹离婚,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取代她。
陈雪梨走后,亓小琪想了很久,她说得没错,孩子确实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就这么定了。
6
亓小琪一直在偷偷吃避孕药,当晚,她就停掉了避孕药,当验孕棒再次出现两道杠儿的时候,她决定逼宫。
孔翔宇当然希望她把孩子生下来,也满口答应对她和孩子负责。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陈雪梨开口,他没脸开口。而且,他也不想财产的一半凭空蒸发。
可是肚子不等人,亓小琪见他迟迟下不了决心,就帮他做了决定,偷偷把验孕棒寄给了陈雪梨。
陈雪梨没有大吵大闹,她一言不发地把验孕棒交到孔翔宇的手上,泪如雨下。
“你的心早已不在这个家了,我也不留你。可是你要知道,从头到尾,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是你对不起我和孩子。”
这一次,陈雪梨做了破釜沉舟的心,她受够了给他擦屁股,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几句甜言蜜语就让她心软了,哪怕孔翔宇给她跪下,她也绝不回头。
孔翔宇心里堵得慌,这么多年,他已经太习惯妻子的照顾,几乎把她当空气,可是一旦到了分手的关头,却又意识到她的可贵。
妻子说的没错,他对不起她们母女,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财产分割的时候,他做了极大的让步,除了公司,他几乎净身出户。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孔翔宇要送陈雪梨回家,她拒绝了,只说了一句“保重身体”,然后目送这个她爱了半生的男人离开,长嘘一口气。
这段时间她太累了,真不敢想象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7
大概从几年前,事业有成的孔翔宇身边就开始有了莺莺燕燕,尽管他伪装得很好,可还是瞒不住枕边人。
陈雪梨找私家侦探跟踪调查他,发现他虽然花心,却大都是逢场作戏,既没花多少钱,也没有离婚另娶的打算。
最初,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更重要的是,她还爱他,她不愿放弃苦心经营的婚姻,只能委曲求全,收拾起心里的狂风暴雨,假装风平浪静地继续做她的贤妻良母,等他回头。
可是最近两年,孔翔宇越发无所顾忌,最重要的是,他遇见了一个真正让他心动的绝色美人,哪怕离婚也在所不惜。
这个女人,就是亓小琪。
陈雪梨向来是个心里做事的人。她不愿像别的老婆一样和丈夫大吵大闹,然后气势汹汹去打小三。
中年人最在乎的,是体面。
既然她的婚姻早就只剩一副空壳,那么,问题不是离不离婚,而是怎么才能把婚离得划算。
她要去会会那个小姑娘,看看她的成色。最重要的是,探一探丈夫到底花了多少钱在她身上。哪天不过了,那可都是婚内财产,哪怕她衣服上的一颗纽扣,都得给我吐出来。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怎能不受伤呢?
最初,每次见到亓小琪,她都抽筋剥皮般的疼,心都在滴血,还要故作镇定地对丈夫的情人保持微笑,简直自虐。她恨这个男人竟能如此这般一次次伤害她。
慢慢儿的,她的心像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逐渐麻木了,她甚至听得津津有味,那个曾经和漂亮女人说句话都会手足无措的青涩男人,不过当了几年有钱人,竟成长为一个情圣。真是可塑之才。
听到最后,她有点儿可怜眼前的这个姑娘。终究是没见过世面小丫头,年龄足以做她爸爸的男人,不过花点钱,就能轻易买到她的青春、名誉和下半身,甚至下半生。
最可笑的是,她竟单纯到以为自己是孔翔宇的真爱,是他唯一的出轨对象。
亓小琪,小七。掐指一算,孔翔宇这些年在外面找过的女人,她连第七都排不上,哪怕如今她得宠,也并不影响后面还会有小八小九小N。
本性难移,除非这个男人破产,或者——
他死了。
忽然,铃声大作,吓了陈雪梨一跳。来电显示是闺蜜杨心怡,就在昨天,孔翔宇因为胃疼去找她去检查身体,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陈雪梨的心底。
“雪梨……确诊了,是胃癌,晚期……”电话那头,杨心怡艰难地开口,“我想,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本人吧。该休息休息,该治疗治疗。只要舍得花钱,有多活几年的希望,你一定要放宽心……”
她以为的天旋地转,天塌地陷,天崩地裂,通通没有出现。
原来,孔翔宇早就死了。死在了她心里,死在她的沉默隐忍中,死在她贤妻良母的躯壳里,死在她一次次心怀希望等他浪子回头又一次次失望而后绝望。
她该怎么做?像从前一样眼巴巴的等他回家,带他去医院治病,捂着自己滴血的心给他端屎端尿,把自己熬得筋疲力尽形销骨立?又或者挥金如土给他求医问药,深陷在绝症的无底洞里,直到花光家里的最后一枚铜板?
放在以前,她会义无反顾。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
爱不是恒久忍耐,爱是放过自己,不做圣母。
于是,她鼓励亓小琪生一个孩子,把孔翔宇拴牢,这样她才能够全身而退。
大难临头,就让这场灾难来考验他们的“爱情”吧。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他,保护好女儿,带着自己应得的家产,离他越远越好。
她怕看到他奄奄一息苟延残喘,她怕她会心软,然后不争气地回到从前那个温良恭俭让的家庭主妇。
这一次,她绝不回头。
8
净身出户的孔翔宇,手里只剩一家公司。
他盘下的咖啡馆生意一直不景气,亓小琪怀孕没办法打理,索性退了租,回到家里继续做一只金丝雀。
他给亓小琪买的公寓作为婚内财产,财产分割的时候也都过户到了朵朵的名下。只是借给他们暂住,一旦他们有了新的住处,就得搬离这里。
为了让孩子能够光明正大的来到这个世上,也为了给自己的父母一个交代,亓小琪催逼着孔翔宇火速和她领证结婚。
孔翔宇的父母心里认定了陈雪梨和孙女朵朵,大骂儿子****。他们不接受亓小琪和她肚子里的野种,拒绝她进门,更别提出席婚礼了。
亓小琪自己的父母也觉得女儿插足别人的婚姻,丢了他们的脸,对年龄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婿横眉冷对。
亓小琪懊恼又羞愧,没办法,只好免了婚礼,一切从简。
亓小琪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孔翔宇的胃痛仍不时发作,直在某天晕倒在电梯间里被员工送去医院。
胃癌晚期。
犹如晴天霹雳,把身怀六甲的亓小琪吓得花容失色,她的孩子尚未降临,孩子的爸爸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终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
孔翔宇的公司是家小公司,本来规模就不大,债务却不少。快销品行业全靠现金流水,老板一歇菜,许多业务就没办法开展,老板娘身怀六甲,也没能力独当一面,现金流一断,全家都得要饭。
为了不让公司太快倒闭,孔翔宇拖着重病缠身的躯体坚持工作,同时尽快在身边寻找有能力又可靠的副手。
因为,他就要倒下了。
他开始怀念前妻陈雪梨,如果她还在,他就可以放手,把公司里的一切托付给她,她什么都能做得让人妥帖安心,他太累了,真想好好歇歇。
而亓小琪,就要当妈妈的人了,甚至连她本身,都还是个孩子。如今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又能在他身边呆多久呢?
陈雪梨带着女儿离开了这座城市。临走前,她托杨心怡带给孔翔宇一张支票,上面有100万,用来给他治病,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杨心怡还带来一锅温热的汤水,是陈雪梨最拿手的竹笋鸽子汤。扶正益气,清心明目。
这是她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