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住院了。
这次是通过急诊分拣到心内科。当我按照过往的经验要求去呼吸科的时候,医生审慎地看着心电图,郑重地说:她这次心脏的问题更严重,冠心病发作,心跳过快。随时都可能离世。
于是,我对这个医院的科室的认知又增加了:从神经内科到外科,再到呼吸科,现在又到了心内科。这次虽然情况危险,但是比起上次在呼吸科母亲经历的痛楚,显然好多了。她不再呼吸困难,痛不欲生。
我们这次用的这个药需要滴的很慢,一个小时四点八毫升。我数了一下,平均50秒一滴。
八点钟护士查房时,看着瓶口一点水,安慰我不要着急,说就这点水,至少也得两个小时才能滴完。不过事实上她说少了,最后一直到深夜十二点才滴完。像这样的速度,要挂三天三夜不停歇。三天三夜,三更半夜,这个词让我想起了龚琳娜的嗥鸣,其实我错了,这首歌是张惠妹原唱,让人一听就很抓狂和绝望。我的妈妈就是这样吊着这慢如日影的药水的,她的胳膊,挺得一定难受得不得了,可是,她除了偶尔叹口气,别无抱怨。
现在,她安静地躺着。今天,她吃的饭又比昨天多了一点,从滴米未进,到喝半杯米糊,再到一杯奶昔,她在慢慢地好转。我发现,她比较喜欢喝奶昔。我就用香蕉加牛奶给她做真正的香蕉牛奶,还有苹果奶昔。嘴角挂着浓浓的牛奶,好像一个贪吃冰激凌的孩子,遇到了喜欢的冰激凌,满脸的渴望和欢喜。
真是幸运儿啊!我,还有我的妈妈。
这一次,妈妈又成功地战胜了这个叫心衰的病魔。82岁,转眼间,妈妈就82岁了。早上看一位王先生写他的老母亲离开人世,他文章中的两句诗“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一下子打动了我:有母亲在,我们知道自己的跟,没了娘,没有了娘的娘家,就少了太多的温暖和牵挂,多了揪心和无奈了。
我是幸运的,我的母亲虽然孱弱多病,但是,父亲对她呵护有加,而我,也能经常去陪伴她。她挂在嘴边的名字,常常是我。我如果一周不去看她,她就会让父亲给我打电话,然后含着无限的哀怨娇嗔我:“你怎么不来看我了?我都想你了。”立刻让我陷入重重的罪恶感之中,无法自拔,仿佛自己尽顾着自己,没分点心思给母亲一样,马上抽出时间奔赴到她的身边。
父亲总是说我忙,不愿意麻烦我,但是作为女儿,不会跟他计较以往的事情,只会尽心竭力的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他,似乎也忘记了曾经恶狠狠地斩钉截铁地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这件事情了。
那件事早已过去,不说也罢。我们过了两个月的样子,又原谅彼此了。因为真亲不恼百日,真是老古话没有落空的。
现在,父亲最相信的,最常依靠的,也就是他的女儿我了,次之是他原来最不喜欢的二哥。我们都能够在他需要的时候,到场。想想小时候,他对我的疼爱,总算没有付之东流,总算让我有机会来回报他们。他总是说我太辛苦了,能不麻烦的事,都不麻烦我。我可没有这种感觉,我只是感觉,我能尽孝,而他们还活着,这真是善莫大焉。
所以我想把王先生引用的那句诗改成: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恩情画不完。
而我,有机会去描画这无限的温情,觉得,再累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