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即使岁月蹉跎了青春的容貌,她却永远还是那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美丽童真而善良。
母亲年轻的时候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那个时候烫染发才刚刚普及,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美发店,母亲爱赶时髦,自然趋之如骛,卷发直发,长发短发,黄色棕色,记不清换了多少种发型,每换一种她都会乐滋滋问我和父亲“怎么样,好不好看”,父亲执拗,口是心非地爱理不理,那时候我岁数小,也不明白欣赏什么,只知道每次换完发型母亲都特别高兴,有时候还会下厨做几道拿手菜,能大饱口福的我当然嘴甜,母亲也开心地眼睛眯成一弯月,像个孩子一样,昂着头,甩着新做的发型四处炫耀。
后来,我出去念书,跟母亲相见的次数慢慢变少,记忆中那或长或短的头发也渐渐地固化,只是每次见到我时眯成一弯月的眼睛还始终闪着明亮的喜悦。那个时候,一般一个月她会来看我一次,见到我也很少过问我的学业情况,总是喜欢拉着我逛商场,去散步,她没有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也没有家长里短的琐碎日常,就只是开心的笑,张罗着给我买新衣服,流连于好看的花裙子,穿上去就如同热烈的雏菊,始终盛开着耀眼的阳光。
再后来,我念了军校,跟母亲相见的日子就只剩夏冬的短短两月。那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一周一次的电话联系,话筒那头母亲的话就越来越多。“吃的怎么样,睡的习惯吗,跟同学相处要大方一点”,似乎唠叨了许多。第一次来金陵城,她挑了一晚上的衣服,坐着最早的班车来到学校。军校管理比较严格,来的时候我还没放假,她和父亲就站在校门口,透过校门围栏踮着脚向里面张望,看到我走向校门,焦急期待的眼神瞬间又变成发着光的一弯月,手足无措的盯着我看了好久,仿佛一下失去了几十年身上所散发的自信与骄傲,如同一个怕犯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嘘寒问暖。这是我第一次有了身份互置的感觉,好像站在我面前的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和大方美丽的母亲,而是更迫切的需要我们照顾和关心的人。大学四年,夏来冬往,在一趟趟返乡的列车中,在一次次争吵与矛盾中,母亲开始逐渐地地变老,飞雪慢慢吹白了她的鬓角,夏日慢慢晒皱了她的眼角,只是她每一次的见到我的眼睛,始终还闪烁着二十七八岁时的光彩。
工作以后,借助微信互联网的发展,一方屏幕联通了八百公里外的彼此。母亲早早学会了微信,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屏幕那头的我,和她聊着生活和自己,朋友的故事。我的工作比较忙,常常难以照顾家里的事,工作几年来母亲从来没有因为家里一件事情给我打过电话,总是把开心的事与我分享。有一年休假回家,没有提前跟家里说,回到家里却发现父母都病倒在床上休息,恍然间才明白所谓报喜不报忧,不仅仅是儿女们做法,同样也是父母的选择。
我的母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勤劳勇敢,无私朴实的形象,她跳脱而又光鲜,单纯而又自信,如同梅花一样傲洁,也如杜鹃一般鲜艳,但她也和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善良真诚,深情厚爱,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