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是他掌心里开出的花

文|六子

电视剧中张作霖对给他更衣的五姨太说:“一个算命先生说我跟六子是今生父子,前世冤家。”

躺在被窝里的米雪噗嗤一笑,扭过头对我说:“发小,这八个字活脱脱是形容我和老米的。”

我望了一眼被米雪随意地扔到写字台上的两千块钱,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

老米来找米雪,米奶奶晨练还没有回来,我和米雪还趴在被窝里扯闲篇儿。听见敲门声,米雪火急火燎地换上衣服,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一开门,米雪把这门把手愣在原地,而后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爸。”

“这么晚了还不起来。”老米瞪了一眼头发散乱,抠着眼屎的米雪,脱鞋径自越过米雪,朝屋内走去。

我立在门口无比尴尬地说了句:“叔叔……”

老米蹙眉点头,把用毛巾包着的热乎早点放在桌子上:“洗完漱把早点吃了。”

“哦。”米雪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走。

“好好走路。”老米生气地说。

“哦。”米雪更加大声地趿拉着拖鞋。

二十分钟后,米雪脖子上挂着毛巾从卫生间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伸手拿起一根油条就往嘴里送,却被老米伸手打掉。米雪吃痛甩着手,不悦地说:“干嘛?不让吃饭啦?”

“把毛巾送回去再吃。”

“我不。”米雪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老米眯起眼睛盯着米雪,米雪也毫不示弱地瞪着老米。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低气压的场面,跑过去拿下米雪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我要去洗漱了。”语毕,一溜烟地跑进了厕所里。

“吃饭吧。”老米算是服了软,“别喝大凉水了,我给你买了豆浆。”

“哦。”米雪叼着一根油条就往卧室走。

“米雪,吃饭要在饭桌上吃!”老米面带愠色地指着米雪,“坐下来吃。”

米雪扭过头撇撇嘴,身不由己地蹭回到饭桌旁。

“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啊?”老米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没挂。”

“没挂是多少分?”

“六七十吧,也有八十多的。”

“你成绩就不能再好一点吗?这个成绩怎么考研呢?”

“怪我喽。”米雪一脸无辜地耸耸肩,低头遍刷微博边说,“我觉得我自己还不错,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管过我。”

老米伸手扣过米雪的手机:“跟你说多少遍了吃饭的时候不许玩手机。”

这句话直接刺痛了米雪最敏感的神经,她冷笑一声:“你掰手指头数数你说过几遍。”

“反正就是别玩了,好好吃饭吧。”

米雪没再顶撞老米,象征性地又咬了两口油条,而后拄着腮,眼神飘忽地望着窗外。老米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早就过了叛逆期依然很叛逆的女儿。

他们之间不像其他阔别已久的父女那般有着说不完的话,他们之间除了剑拔弩张的争吵,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良久,老米再次开口:“我看你发的朋友圈,国庆节去济南啊。”

“恩。”米雪点点头。

“跟谁啊?”

“自己。”

“跟旅游团去的吗?”

“没有。”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你问了吗?”

“下次出去玩会个伴,要不然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不也没出事吗。”米雪嘟囔着。。

“出事儿了就晚了!”老米拍案而起。

“你凭什么管我!”米雪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八度。

“我是你爸!”

“你别拿你是我爸压我,这十多年没用你管,我不也活过来了吗!”米雪站起来,大声地吼着。

我站在墙壁后面,透过阳光依稀能看到米雪通红的双眼。

“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老米压抑住心里的怒火,喘了两口粗气说,“我今天来是接你回家的……”

老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米雪粗暴地打断。米雪指着地板:“这才是我家,那个是你和那个女人,以及她儿子的家。”

老米看着执拗的米雪,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钱包里拿出两千块钱:“过年买身新衣服,不够的再管爸爸要。”

米雪把头撇到一边,不肯接钱。

“我把钱给你放这儿了,一会儿收好。”老米轻轻地将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抹了一把脸,沉重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出家门。

相比进门时的意气风发,在关门的那一刻老米略显颓然。

老米走后,米雪像是被人抽出脊柱般无力地蹲在地上,不发一言。良久,她缓缓地站起来,眼睛扫过桌子上的两千块钱,一脸鄙夷地勾起嘴角。

米雪告诉我,人之所以对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是因为脑海里前世的记忆还没有倒干净。至于什么时候倒干净了会有一个节点,这个节点象征着前世今生记忆的交替。

米雪说,她的记忆节点就是五岁那年,妈妈和老米离婚,妈妈弃她而去的场景。

那时候的米雪还不明白离婚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大人告诉米雪,她妈妈这一离开,以后就再难相见了。

她天真地以为妈妈只是出差了,就像老米一样过个十天半个月,最多几个月就能回来。米雪每天拎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等着妈妈回家,然后在妈妈的脸上留下一堆口水印。只是她等到的除了老米,再没有第二个人。

那段时间老米要去外地施工,就把米雪寄养在爷爷家。刚开始米雪还是很愿意去爷爷家的,因为不管她要什么,爷爷奶奶都会给她买。时间一场,她就不开心了,因为放暑假的表姐也住在爷爷家。

那个时候米雪小,表姐也小,两个小姑娘常常会因为玩具争执起来。

一次,米雪坐在地上兴高采烈地摆弄着新买的芭比娃娃,姑姑带着表姐来爷爷家。表姐也特别喜欢那个芭比娃娃,提议要不要一起玩,米雪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可说是一起玩,实际上也就只有表姐一个人在摆弄。米雪管表姐要芭比娃娃,表姐却出尔反尔说什么也不给了,米雪生气地伸手去抢娃娃娃。可是她比表姐小,力气也没有表姐大,表姐使劲一推搡,米雪就摔了个趔趄。委屈和疼痛交织在一起,米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米奶奶闻声赶来,抱起米雪,随口训斥了表姐两句,引得姑姑不愿意。姑姑没好气地对奶奶说:“两个小孩子吵架你也管,真是偏心眼。”米奶奶没有话说了,只好让米爷爷领着米雪下楼去玩。

米雪说她那个时候特别羡慕表姐,因为表姐做错了事情,还有父母维护,可是她却只是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情还有续集。

一年后,老米从外地回来给米爷爷庆祝生日,跟着他回来的还有米雪的继母和继母的儿子。米奶奶让两个小孩子去里屋玩,大人们留在客厅聊天。生性活泼的米哥哥怎么找话题,米雪就是不搭理他。

米哥哥看着米雪手中的玩具熊提议能不能一起玩,已经在表姐那里吃亏上当很多次的米雪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在米雪心里一起玩就代表着自己只能看着比她大的孩子玩。

被拒绝不能一起玩的米哥哥气急败坏地拽住熊腿就不撒手,米雪也不肯示弱,死死地抱着熊脖子不肯放手。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后,米雪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把剪刀,她拿着这把剪刀对米哥哥说:“不如我们一人一半。”语毕,拿着剪子就去剪玩具熊的脖子,费了好大劲才把玩具熊的脑袋剪掉,对着米哥哥说:“你先选,你要那一半?”

米哥哥一眨不眨地看着被米雪剪成两半的玩具熊,他也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所有人都被米哥哥的哭声引来,看到手握剪刀的米雪,坐在床边哇哇大哭的米哥哥,以及被米雪剪成两半的玩具熊。

米阿姨抱过哥哥,一边哄一边说:“怎么了这是?”

米雪来不及解释直接被老米提溜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顿打。没有人上前阻止,在他们看来米雪的行为太乖张,如果不好好教训,以后肯定会酿成大错。

他们自以为是地用大人的思维去揣测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姑娘简单干净的想法,那个时候的米雪根本没有想过要吓哭哥哥,她不过是想要自己也有的玩。

这件事情到最后虽然不了了之,但是在年幼的米雪心里却留下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凭什么爸爸不打先犯错误的米哥哥,反而对着没有犯错的自己一顿暴打呢?

情绪稍微平稳的米雪,喝了杯水,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我的心结大抵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可是你要试着去解,换个角度他是你亲爸,而且只有你一个孩子。”

“我根本解不开。”米雪皱着眉头,眼神恳切地看着我,“就像你说的我是他亲生女儿,他为什么会向着跟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儿子呢?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把我抱起来问问我原因,反而会直接薅着我一顿打?”

“你爸也只是太生气了。”

米雪淡漠地瞅了我一眼:“从那之后不管老米怎么拖我拽我回家,我就是不回。”

“为什么?”

“我要报复他啊。我让他知道他既然选择那个儿子,就将永远失去我这个女儿。”

“……”我不知道该若如何劝下去了,其实好多心结都是小时候种下的,往往也是这种最难解开。

其实米雪很心疼老米,每次惹完老米不开心,她也跟正难受。逛街的时候,时常也逛逛适合老米穿的男装,贵的买不了,但是袜子、秋衣秋裤啥的,她还是经常该老米买的。可是执拗如米雪,她买了从来不主动送给老米,而是让米奶奶等老米来的时候给他。

他们的心里都惦记着对方,只是不懂得如何去关心。

过了几天,老米又来了。

因为米奶奶也在家的缘故,米雪这次收敛了很多,可是她和老米依然无话。

老米可能是觉得这样尴尬,拿起果盘里的榛子开始磕着吃。米雪看着他费劲地用牙咬榛子壳怕他把牙硌掉,回屋拿了工具放到老米的跟前:“用它砸吧。”

老米拿起钳子开始砸榛子,可是这颗榛子就是像是跟他作对一样,怎么都夹不开。

米雪看着老米那副笨拙的模样,叹了口气说:“我给你夹吧。”她拿过工具开始给老米砸榛子,夹好一个就放到老米边上,但是他们之间依然无话。

老米吃了几个后,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像一个小孩子似的把米雪递过来的每一个榛子瓤都悄悄地放到纸抽后面,藏的时候还偷偷地瞅一眼米雪,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家庭版的《潜伏》。

“你总看我干嘛?”米雪把纸抽挪了一个位置,盯着那一小堆榛子问,“你不吃你留着它干嘛?”

“我想把它留起来,”老米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那个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最多的东西就是欣喜了,“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扒榛子吃,感觉闺女终于会心疼她老子了。”

米雪的身子一僵,手中的钳子掉在地上,险些没有砸到脚。她急忙弯腰去捡,一个晃神,米雪忽然想到很多年前,老米每次出差回来都会跟变魔术似得从行李箱里变出一大桶榛子。她那个时候年纪小,跟现在的老米一样笨,怎么都砸不开榛子。这时老米总会慈爱的地接过她手中的钳子,摸摸她的头,让她去看电视。过一会儿老米就会端着满满一玻璃杯的榛子,放到正在看动画片的小米跟前并且嘱咐她,少吃一点儿,今天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米雪自认为不是一个喜欢穷矫情的人,可是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哭,因为她赫然发现在她与老米剑拔弩张中,老米真真地老了。

她不想让老米看到她通红的眼眶,也不想听到从老米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贫乏的安慰之词。她不发一言,闷着头只顾扒手里的榛子。

细心的老米看到米雪甩了甩胳膊,怕她累到心疼地说:“我自己来吧。”

米雪用力地甩开老米的胳膊:“别碰我。”

老米讪讪地缩回手,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喜怒无常的米雪:“怎么了?”

米雪没有说话,夹了几颗榛子后,用力将钳子摔在桌子上,锁着眉头不安地瞪了老米一眼,慌张仓促地跑回了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她怎么了?”老米站起来不安地问着。

“我去看看。”我推开门,“你又怎么了?”

米雪用她那红肿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半晌,她紧紧地抱住我,呜咽着说:“你说他怎么突然就老了呢?”

温热的液体顺着米雪的脸颊滑到了我的肩上,我手足无措地拍了拍她的背:“因为你大了啊。”

米雪的身体一僵,随即放声大哭:“我现在特别不明白我自己,明明恨之入骨,为什么看到他老了,我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反而多得是后悔和不安。”她扯着嗓子喊,“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如果你不爱他,你就不会在天气降温的时候给他买御寒的衣物,知道他在工地干活,省吃俭用地给他买最暖和最好的手套。”

“我做那些完全都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米雪无力地反驳着。

她试图用这些话开解自己,想要自欺欺人地以为她恨极了老米。她有些害怕,因为她不知道今后该用什么姿态面对老米,也畏惧老米今后对她的态度。

但是她忘了无论她对老米的态度有多么的恶劣,无论前一天两个人吵得是多么不可开交,第二天老米依旧顶着慈爱的面孔来看她。不是老米不记仇,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下没有那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时时刻刻都做足了与他剑拔弩张的准备。

可能是听见屋内的哭声,老米轻轻地敲了敲门,隔着门关切地问:“小雪,小雪,你怎么了?”

米雪定定地盯着被叩响的大门,半晌,她推了推我说:“你去告诉老米,我没事儿。”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让他进来。”

“好吧。”

我推开门,拦住了想要往屋里进的老米,不好意思地说:“叔叔对不起啊,米雪现在情绪挺激动的,您就先别进去了吧。”

老米叹了口气:“好吧。”他用浑浊的双眼看着我,“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儿。”我连连摆手。

老米拿起衣架上的外头,临走前还往门缝里张望,然后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小雪,爸爸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有什么事情给爸爸打电话。”语毕,他又长叹了一口气。

老米走后,米雪蹑手蹑脚地打开窗户,伸长脖子望着孤身一人的老米欣长的背影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在这过程中她三番两次地翕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音节来。

那天过后我也就回家了,我不知道老米和小米之后到底如何,也曾在微信上试探性地问过米雪后来她和老米怎么样了,只是米雪总也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米雪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好一遍遍的追问。

直到快开学,米雪给我打来一通电话,主要的意思是让我陪她去给老米过生日。

就算我和米雪是多年的发小,我俩好到穿一条裤衩,但是人家父女的事我掺和也不好。

“不去。”我义正言辞地拒绝。

“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即使是在求人,米雪也好不示弱。

米雪你大爷的!我在心里咒骂着,我不想当拆散人家父女的罪魁祸首,只好点头答应。

第二天,我在老米住的园区门口等米雪。不一会儿地功夫,米雪拎着一个蛋糕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你挺快啊。”我揶揄她。

“刚才取蛋糕耽误了。”米雪看着手中的蛋糕盒,踌躇地问,“这个蛋糕适合给老米过生日吗?”

“合不合适你都买了,还能怎么着?”我瞄了一眼蛋糕,除了蛋糕正中间用巧克力酱涂抹的爸爸生日快乐字样,就剩下了几朵配花,真是素净的可以。

“不合适就不拿上去了,省的到时候惹老米不痛快。”

“良心发现了啊。”

“起开啊,今天老米过生日,我不想惹老米不自在。”米雪径自越过我,朝老米家走去。

米阿姨早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全等我和米雪入桌。

米雪的哥哥接过米雪手中的蛋糕,放到了饭桌的最中间,米阿姨要为老米戴上生日帽,老米却像个孩子似得使起小性子来,非要米雪给她戴。

米雪表面上虽然黑着脸,但她在为老米戴好生日帽的那一刻,嘴角浮现了一抹来自心底的幸福笑容。

唱完了生日歌在场的所有人都一一向老米敬酒,轮到米雪时,米雪端着酒杯站起来,透过杯中摇晃的酒看到坐在她对面忙不迭站起来的老米,她的鼻子忽然一酸,原本在路上想的那些祝福语此时此刻一个字都说不来了。

她红着眼睛,用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撞了一下老米的酒杯:“爸……”她哽咽着,“爸……生日快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轻轻地一闭眼两行清泪顺势淌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老米伸手为米雪擦眼泪。

“爸……”在拿只布满老茧的手触碰自己脸的一刹那,米雪再也控制不了她的情绪,她伸开双臂,越过桌子抱住了老米。

老米的身体一僵,两只手缓缓地抱住了米雪。老米是个粗人,不会说一些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哭的梨花带雨的米雪。他笨拙地轻拍米雪的后脑勺,老泪纵横地重复着:“不哭,不哭了啊。”

用围裙偷偷抹完眼泪的米阿姨,吸了吸鼻子,欣慰地说:“来来来,都别哭了,过去了。”她体贴地为米雪夹鸡翅,“快点吃饭吧,听你爸说你喜欢吃鸡翅,阿姨特意给你做了鸡翅。”

米雪点了点头,低头闷声吃着碗里的鸡翅。

“你别噎到。”老米给米雪倒了杯饮料,“喝点水。”

方才平复情绪的米雪,看着老米递过来的饮料,泪腺再一次发达,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晚餐结束后,我和米雪躺在老米为她准备多年的大床上,凝视着夜空中的繁星,扯了会闲篇儿后,我打算撤退,回家整理行李去。

我站在玄关对着未穿外套的米雪挤眉弄眼:“要一起走吗?”

米雪扭头凝视着客厅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腼腆地一笑说:“不了,今天就遂老米一回心愿搁这儿住了。”

我看着米雪微微一笑,其实我明白,哪怕她再一腔孤勇,无所畏惧,说白了还是缺少关爱的孩子。

就好像所有人穷尽一生,不过是在寻找爱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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