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蝶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丛茂盛的五彩苏,多姿多彩,花束挺立,像一块巨大的斑斓的紫宝石立在绿葱葱的草地上。当我参加完女儿的家长会,走出三楼会展室,走向校门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它——那面大大的紫宝石。我像一只偷腥的猫,闻着了什么诱人的气味似的悄悄靠近它。

真的很美,色泽多变的叶片本身就像花一般具有欣赏的价值,紫色圆锥样的花束发出淡淡的幽香,又是极好的点缀。但这一切还不是足以打动我令我心怀激越的地方,真正动人心魄的应是花束上落着的那只灰蝶——一只小小的,小小的灰色蝴蝶。

生平第一次遇见灰蝶,一次睁开双眼的真正遇见。也许曾经很多日子,我们擦肩而过,因为无心而无缘。当我终于放开怀抱,有心用心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时,我竟一次又一次与它们邂逅,与它们相遇,簇它们入怀。因为喜欢,便多了许多不可求的遇见,也便多了一段一段曾经未知未料的缘份。

一只小小瘦瘦的灰色蝴蝶一动不动地落在一束紫花的顶梢。花有些萎褪,蝴蝶也有些难看。真的,白蝶翩翩,彩蝶翩跹,给人不仅是感觉上的活泼飘逸之美,更有视觉上无与伦比的冲击力。色彩,在一定程度上总是左右着人对事物的重要的第一印象,强化并支配着最初的审美体验。眼前这只灰蝶,首先败在了色彩这第一关。灰色,像一星诡魅的火种,链烧着记忆的仓库——

灰头灰脑、灰不溜湫、灰心丧气,面如死灰,灰木灰市灰领,童话故事里的“大灰狼”,种白菜的“小灰兔”,甚至善良乐观的“灰姑娘”,只要带上“灰”的头衔,多多少少也便暴露了形象、身份、品性或行为等多方面处于劣势的诸多差异。自古以来,人们普遍赋予“灰”贬义的色彩,而我们也习惯了这种感情上的认知与认同。

所以,当一只毫无光彩的灰蝶像一片燃纸余下的灰烬聊无生气地趴在一朵败花上,不振翅不舞须,就那么呆呆沉沉地趴着时,周围一片华彩下,我确实没能看出它的美。可心里却仍固执地坚信“物以稀为贵”,从这一层面上释义,也给它扣上一个美的标签,就像“墨菊”,也像“绿牡丹”,因为稀少,也便多了可赏性。

但是,打心底为之冠以“美”的光环的,是风来时那一瞬间的发现——

瑟瑟凉风中,单薄柔软的翅膀不胜秋风的吹击,缓缓地,缓缓地,展开的双翅慢慢聚拢收起。这时,你看到,背面翅膀的别有洞天,干干净净白灰的色彩赫然几道黑斑勾成的弯,不规则的黑斑里,两点明黄,闪亮亮着,像两只灵异的眼睛,放着迷人的光。我站在旁侧,就这样呆呆看着弱不禁风的小灰蝶在即近午时的秋风里抿了一下翅膀,可是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世界一样兴奋。

“丁丁零零”,手机来电的铃声把我催醒,“家长会开完了吗?往回走了吗?吃饭呀……”我起身,谁知它也起身。哦,原来,你会飞,灰蝶翩翩,灰蝶翩跹……

——我该怎么去了解你呢?一个灰白闪烁的精灵,诗意地划过秋风蓝空下一圈圈美丽的弧线,像大明湖潋潋水光中落一粒雨漾起滟滟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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