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看了村上春树的一本书《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相比于村上二十五年的长跑历程,夏威夷的考爱岛到马萨诸塞的剑桥,村上市参到踏上希腊马拉松长跑古道,我感受到更多的是关于他的孤独寂寞,关于创作低潮,关于始终不怎么成功的戒烟,也关于朦胧的夏威夷和雅典。
村上春树用长跑在讲故事,但我想单纯来谈谈长跑。
我是一个跑步爱好者。
说实话,我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和别人讲述跑步的种种好处,因为实在是太没底气了。
跑步的运动回报率很低。
要减脂的姑娘都选择了节食,要增肌的少年都爱上了无氧,跑步好像没什么特长,中规中矩,说白了,就是很鸡肋的东西。
我坚持了很久的夜跑,久到熟悉了开始十分钟内一定出现的胸闷和岔气,熟悉了三十分钟时汗水黏腻浸湿背心的触感,熟悉了漫长奔跑后大口的喘息和始终不落回胸腔的心脏,
但好像,体重就是没有变轻一点点。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委实有些残忍了。
再比如,跑得久了,突然停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条被甩上岸的呆鱼,大口地呼吸,挣扎着折腾尾巴,血液上涌,憋得满脸像是在燃烧一般通红,接着就是腿软地打颤,只能强迫自己走几圈,怕一站定就折腰似的一头拗过去。
这么说来,跑步好痛苦!跑步好无聊!跑步简直折磨生命啊!
但是,为什么我们还是选择跑步了啊?
村上春树的书中有一句话,“痛楚难以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
而我的理解是,跑步是我们可以选择到的,最平实轻松的磨难。
跑步者多爱晨跑,但我爱夜跑。
尤其是那种夜风微凉,飒飒着来回吹荡的夜。
没有太阳,没有紫外线,我把一脸的防晒卸了,用最丑也最干净的面庞迎接街道。
跑鞋一步步扎实地倾轧过地面,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会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
我侧头看着街边油光猩红的烧烤摊,拿着烤串签子的男女还在各种小吃摊位前留恋。
情侣们挽手着,拥抱着,接吻着,他们以漫街的喧哗为背景,我以他们为背景。
然后我转过头,接着扎实地一步一步充满弹性地,穿过背后的灯火琉璃,穿过满地的花生壳烤肉签,穿过满耳的热闹和牛皮,前进。
长跑是不可以没有音乐的。
音乐是跑步者的灵魂,当身体随着肌肉的幅度规律摆动,
不怎么起作用的脑子是绝对不能闲的。
曲子响一拍就跟着踩一个点,几首歌下来,你已经不是一个跑步者,而是一个舞者,
也因此,我很少见不挂着耳机的跑者,大概都怕耳朵寂寞。
最开始都是听很燃的音乐,疯狂嘶吼的摇滚,大力摇摆的科幻片插曲,
欧美日韩的舞曲,怎么激烈骚包怎么来,正是应和了那句“跟着节奏跳起来。”
后来实在是嫌弃它们闹耳朵,我也不情愿让步子被节拍打搅,就越听越慢。
先是谭维维,后来就是陈奕迅,再之后听到了刘若英,最后终于尝试了肖邦贝多芬。
接触到这种像是佛号般清淡的曲子,我才领悟跑步的前辈为什么都是清一色的烈曲,
因为实在是我呼吸声音太大,生生盖住了这些琴音。
于是,我再不敢装逼,现在《Bon Voyage》听的耳朵都烂了。
还是不得不承认,跑步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而那些说是舒服的跑者,爱的都是奔跑中的肆意与自由。
像是穿着木屐的日本女人那样跑步不算,其他但凡迈开了步子的长跑都可以说是一场历练。
喉头被攥紧,每一次吞咽都能清晰的感到咽管两壁的干涸,大口呼吸又是像在撕裂也像解脱。
胸腔炸裂,像是被匕首一刀冲刺进来,然后利落地两边一扯,浇上满满滚烫的油。
心跳加速,蹦跳着力道大的像是要炸裂,沉重的砰砰声像是见着了火辣的裸模或是挚爱。
大脑叫嚣着让找死的你停下来,小腿和手臂却执拗地不听话,肺已经绝望地自杀,就差一口血涌到喉头逼你吐出来。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死地逢生。
最后一步迈开来,你原地旋一个圈,摊靠在道路边的树上。
大汗淋漓,浑身都爽得尖叫,小腿还是酸软的,呼吸还是仓促的。
但这个时候,这些玩意儿都特么算什么?
谁见过一个圣战凯旋的将军一脸愁苦地捂着臂上蹭破的油皮?
谁见过一个挥毫金银如粪土的大土豪还怜惜舍不下两毛钱?
跑下来了!你跑下来了!你会觉得没有再比这一刻更牛逼的事情了!
感受着呼吸的韵律,肌肉和心脏跳动的变化,
最后只剩下呼吸,大口的呼吸,像是离世,升仙。
该怎么具体的描绘跑步爽到天外天的快感呢?
大致就是嗑药,吸粉,性爱或是濒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