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不太冷

这个冬天不太冷,“就地过年”令它焕发了生机!本应被诅咒的病毒,为新年的城市凭添了一份意外的惊喜。

作为一个懦弱懒惰的城里人,这个社会对我而言堪称完美,它为我提供了生存所需的快捷便利。只要有钱,足不出户就能让我得到几乎所有想要的东西——吃喝玩乐、放眼世界都能在手机上搞定;就连情感的空洞,也能用线上廉价淘得的“缘份”轻易填补;低级趣味、感观刺激和娱乐冒险也都应有尽有,顶多是多道“翻墙”的工序。

没钱?!也没关系。这个社会有的是来钱的途径——当然,没有本钱和经验,想做老板肯定不行;做自雇佣者也要些本钱,而且要有充足的时间精力,像我这种贪图享乐的纯消费者同样不行;自媒体职业人要么青春靓丽,要么才华横溢,我这种劳病相摧的油腻大叔完全不用考虑;只要别太磨叽、别太挑剔,社会其实很宽容,为打工人施展才华提供了广阔天地!

打工,首先要认清形势!基建王国的宏伟工程决不是用来观赏的风景,高铁、高速和各级路网,如同针头深深刺入传统社会的肌体。只要攒够盘缠,人们就能在乡村与城市间自由穿行。“城镇化”,是当今世界设计最精巧、功率最强劲、效能最高效的“抽血”系统。哪怕是最偏远的山村的那些专属精壮劳力,同样是躁动的青春,无法抵御城市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发展的机遇和诱人的前景,将人口精华从传统社会抽取殆尽,这就是产业化、市场化和资本化的璀璨结晶。

于是,绝大多数朝气蓬勃的中国年轻人都有了双重身份——进城是打工,返乡是农民。他们接受了扎实的基础教育,吃苦耐劳、遵守纪律、积极乐观、温顺内敛。反正家里还有地,进可攻退可守,大不了回家种地养猪。他们在激烈的工作竞争中,往往优先考虑薪酬待遇,把人格尊严、劳动权益、社会保障视为奢侈品,不敢要求,甚至忽略不计。如此“物美”廉价的劳力,正是资本最亲睐的“生产工具”。

所以,996和007是“福报”;“五险一金”是特例;对于“不确定”的劳动机会,《劳动合同》自然是多余的东西;离开了实验室就没有高科技,只有生产线上的“简单”劳动力——尽管他们也憧憬梦想,他们也青春洋溢,他们也聪明美丽,他们才是真正确保我们这个社会有序运转的源源动力……但这个世界依然太多令人愤怒的悲情,我实在不想再反复煽情。

韩国汉城有座奇怪的桥,名叫“全泰壹”,桥上布满了铠甲般的铜片。

1970年11月13日下午,韩国汉城服装工业区著名的平和市场,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示威抗议。十几个年轻工人高呼口号,要求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不久,当地警察和市场保安赶到,试图驱散这次抗议活动。

当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个22岁的年轻人将汽油浇在身上点燃。被火焰吞没的他,强忍着剧痛呐喊:“我们不是机器!让我们在星期天休息!遵守《劳动标准法》!不许剥削工人!”

这位拿着《劳工标准法》小册子的22岁年轻人,在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请不要浪费我的生命。”

此事件迅速引发了轩然大波,迫使韩国当局开始反思社会劳动环境问题。后来,韩国当局承认了问题,并在当地为自焚的青年树立烈士铜像,并用这位小伙子的名字全泰壹命名了一座桥,桥面镶嵌了数千块铭刻着追思烈士文字的铜板。

这样的惨剧当然不会发生在我们的社会,这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和愚昧无知的荒唐民众才可能做出的事情。

我们生存在“工农联盟”、“人民民主专政”、“多劳多得”、“为人民服务”的全新社会,收入说明一切——2020年,湖南省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9380元;其中,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1698元,长株潭地区(长沙、株洲、湘潭)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5273元;中国烟草总公司2019年在岗工作者51.6万人,在岗职工年平均净收入为18.67万元(未包括保险和其他福利);还有一个体量庞大的社会群体,他们的劳动安逸体面、旱涝保收、轻松惬意,收入和福利的数目很难统计……当然这是应该的,毕竟是他们为我们创造了令世人惊艳叹服的美丽新世界!

现在,人们或许可以稍稍理解和包容我如同“三和大神”般豁达的心情,正如我越来越理解网络的庸俗视频直播表演;越来越同情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越来越适应街头巷尾的危险食品……所有一切,几乎是我们呱呱坠地时就已经注定的宿命,并且被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权贵精英强行烙上了“懒惰愚昧”、“不思进取”的封印——当然,我们有的是“机会”,只要节省一顿早餐,就有四次搏取500万巨奖的机会。还不感恩,禽兽不如!

生存在西方水深火热中的劳工,在剥削压迫中曾经发出过这样的吶喊: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 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

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

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今天的我们,更愿意用这种内敛隽秀的歌声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我不想说,我很亲切

我不想说,我很纯洁

可是我不能拒绝心中的感觉

看看可爱的天摸摸真实的脸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许多的爱,我能拒绝

许多的梦,可以省略

可是我不能忘记你的笑脸

想想长长的路擦擦脚下的鞋

不管明天什么季节

一样的天,一样的脸

一样的我就在你的面前

一样的路,一样的鞋

我不能没有你的世界

这个冬天,幸运能有你。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

2021.1.25于宝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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