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火车的缘分起于幼时,我两岁多,从西北抵达西南。
而有记忆的第一次是六岁那年暑假一家四口回老家探亲。当时的我没有卧铺的概念,估计父母也舍不得花那钱,硬生生地坐了十多个小时。
但记忆中不是累,是一路欢闹,是一个又甜又沙的西瓜被老爸的拳头分成两半,没有勺子,我和老哥用喝水的搪瓷缸子舀着倒入口中,那香甜味直入心间,萦绕多年。
直到我和许哥蜜月之旅在新疆奎屯的下野地才吃到了那么好吃的西瓜,算还了个愿。
后来几乎每六年跟随父母返乡一次,时间间隔太长,如皇室省亲。硬座、卧铺转换间,我长大了。
于是,开始四处游走,哪儿都想去,因为年轻,所以选择穷游。火车便宜,又四通八达,于是成为首选。
有卧铺可以,没卧铺时硬座也行。有时一个人,有时几个朋友,有时是驴友。
我记得我和几个同学去贵阳,买的硬座,却偷偷跑到别人的预留车厢,一人躺一张长椅睡了一晚,感觉不亚于卧铺。还遗憾着一人只占得了一张,白白浪费了其他的,人性之贪婪可见一斑。
我记得我被琳姐游说着坐上西昌的火车,去还好,只是在西昌火把节那个晚上被偷一次,回来的火车上又被偷一次,最后两个人的身份证、包、相机、钱、杂物全被洗白,统共只剩了顶帽子,还好打车是先到家后付款。老哥都感叹我俩胆子大,敢坐那个年代的西昌硬座。
我记得被桂姐忽悠上了去青岛的火车,那是中国的第一个七天长假,济南铁路局临时加开了一班。
她买票时确认只有20多个小时的车程,可车一开,她却从别人口中得到要坐49个小时的噩耗。她告知我时语气和表情都充满了真挚的遗憾,歉意全无。我当时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虽然是卧铺,但在此之前我的最高纪录是17个小时,这原本说好的20多个小时我都犹豫挣扎了好久,更别提49个小时了,直接崩溃。
说真的,我要不是没带身份证(怕丢,特意不带的,年轻时实在太猪),估计会弃她而去。
比我晚一天出发的爸妈都飞到了新疆,我还在火车上晃悠。老妈电话问情况,我哭诉上了贼船,老妈笑着安慰,怎么都觉得她开心比关心多。
一路都想着劝桂姐提前下车,好早点儿脱离这苦境。车到河南,我问桂姐河南有啥,她冷酷地回我三个字"人贩子",直接灭了我的念头。
事隔多年,我就想问问桂姐:"到底是你的普通话太标准,川籍售票员听不懂,还是你真忽悠了我?"
我还记得和相识两天的许哥在火车站分别,他劝我和他一起去银川,我因时间不够拒绝了,他恋恋不舍地登上火车。没想到后来我们相恋,我坐着三十个小时的火车去北京看他。
人生,真是奇妙无比。
再后来,年岁渐长,火车成了安全的代名词,只要时间允许且路程适合,我宁愿坐火车。一家人带着大包零食水果,说说话,斗斗嘴,数数山洞,打打瞌睡,就到了。
每隔一段时间,我总会独自出行,在异地和陌生人说说话,或者一个人读书、发呆、看景、走路。
这,是戒不掉的习惯。
而我的选择,多是火车。
我喜欢听周围的人相互攀谈,由陌生变得熟络。喜欢观察他们的表情,猜想他们的曾经。
我喜欢在咣当咣当声中眼皮变得沉重,渐入梦乡,虽然会有婴儿的哭声或男人的鼾声把我吵醒。
我喜欢看窗外生动或无趣的景,看那些一晃而过也许永不会再出现于眼前的身影。
我喜欢把枕头放在靠窗的那头,让暖暖的阳光透过林间穿过车窗照着脸,它的灿烂让我微微眯起眼,享受这份明媚。
我喜欢看长长的铁轨延伸向远方,让列车代我走这漫长的路途,而我,只需静等目的地的到达。
我喜欢看列车穿行于一个个不知名的小镇,看黑夜中万家灯火闪烁,看玻璃中的自己安静的笑容。
好友说当年在影院看《周渔的火车》,在黑暗里哭。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爱情。那种奔波,那种折腾,那种向往,虽然没能换来个圆满的结局,但值得。
是啊,值得。
你的旅途,我的旅途,就算累,就算苦,但因了出发时的美好憧憬,因了留下的诸多回忆,都会让各自人生更厚重、更丰盈、更回味悠长。
所以,我愿意,伴着这火车飞驰的声音,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