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识重逢，分外眼红

天使长和星辰走在摩肩接踵的大街上，星辰在前面高昂着头带路，而天使长则在后面磨磨蹭蹭地，低头边读方才星辰凭空变出的那本《世界史》。

“难怪这里有这么多人啊……”天使长喃喃自语着，“旧世界公会战争中，世界半数人口死亡；旧世界重启投影时，原世界全数人口毁灭……”

两人绕过一处街角，走入街边一座高塔投下的阴影内。天使长被高塔吸引，抬头望去，四方的台柱和雕花的石窗棂、尖锐的高顶和扬起的飞檐，倒是很有古典建筑的味道。

“这是数据收集塔。”见天使长似乎对高塔颇有兴趣，星辰停下来解释道，“遍布整座虚数之城，实时对其信号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物质进行数据收集——只要数据收集到位，就算该范围内的建筑摧毁，人员死亡，都能通过被收集的数据实现百分百复原，不过这段记忆是无法消除的。”

“那数据收集塔如果被摧毁了，要怎么办呢？”天使长右手抚上塔座的岩石，却感觉不是岩石的粗糙质地，而是光滑得如同虚无——很明显，塔身表面覆盖着一层无形的力场。“我在建设这些高塔时，把它们设置成了无法被摧毁的。”星辰说道，“在虚数空间死后，还需要再经过漫长的灵魂漂泊才能回来，为了让大家免受再度流离之苦，我用这种方式给予他们永生。”

“不可思议。”天使长连连惊叹。刚把视线移开，天使长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免悚然一惊——和谐镇市长！

“喂！”天使长紧张地拉住星辰，凑到他耳边，“这个世界的和谐镇市民……还很仇恨神圣仲裁中心吗？”

星辰哈哈大笑：“天使长大人，在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尊卑，衣食无忧，永世永生的完美世界里，怎么会有仇恨？在这种一切要求都能得到近乎无条件满足的情况下，人们的格局都是很大的……”

“天使长！”一声由远及近的断喝，打断了星辰。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扑来——

“嗵！”天使长被重重扑倒在地，定睛一看，卷曲的银发、下颌上的一撮雪白胡子，海蓝色瞳孔，突出的颧骨，正是幕落·星羽。

“天使长！终于让我等到你了！”星羽恶狠狠地把天使长压在身下，从靴筒中拔出一把短刀，天使长试图拔出腰间的审判寒锋，但无奈右手臂已经被星羽的膝盖死死压住。

“可……恶……”天使长左手无助地乱挥，伸向星辰的方向，“幕落……星辰……救……”

“嚓！”星羽手起刀落，一把抹过天使长的颈动脉。血流喷涌而出，在星羽脸上溅出喷射状的血花。天使长抽搐几下，眼神里的光便悄然消散。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个例。”星辰苦笑，“父亲……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这样啊……”

“开什么玩笑，星辰！”星羽站起身来，义愤填膺地指着天使长慢慢冰冷的尸体，血泊蔓延开来，路人见状，皱皱眉头，绕开走到一边，“他可是毁灭星夜城的罪魁祸首之一啊！”

“但他已经死过一回了，再让他死，也没有意义，反正都可以复活啊。”星辰耸耸肩，走向一旁的数据收集塔，“而且，父亲，在我们那个时代，星夜城也已经覆灭很长一段时间了，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吧。”

“喂！你要复活他，是吧？”看着星辰把手按上岩石上一块按钮，星羽忙指着星辰，“不准复活他，听见没有？”

“父亲，太过沉湎于旧世界，是无法适应新世界的变迁的。”星辰轻松地笑了笑，按下了按钮。只见流开的血液都蠕动起来，顺着原路返回天使长的伤口内，而天使长脸上又慢慢有了血色的同时，伤口也迅速愈合。不到几秒的空当，天使长看上去又有了生命迹象，似乎只是睡着了。

“啊！”天使长突然从地上惊起，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拔剑出鞘，“你是幕落·星羽！幕落·星薇的儿子！”

“认识我就好，你这混账！”似乎是在忌惮星辰的力量，星羽啐了一口，忿忿走开，临行前不忘回头甩下一句，“等着吧！我还会找到你的！”

“你们幕落家族的人都这么难打交道！”待星羽走远后，天使长向星辰抱怨，“凡事都碰上你们真是倒了大霉了！”

“好啦，反正能够无限重生，就当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好了。”星辰拍拍天使长的肩，却被天使长一把甩开，“毕竟在永生世界，人们是很容易空虚的，你硬要说的话，这里还有不少我的敌人，他们也经常喜欢和我这样打闹，虽然和你的情况不同 在我这里，吃亏的一般都是他们就是了。”

“别打趣了，那家伙，可是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了我啊！”天使长几乎爆发了，剑眉倒竖起来，“在我们以前的世界，这是能想象的事吗？”

“在这里，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星辰抬起手，顺手打翻一个向他冲来的人影，在那层未知力场的辅佐下，巨大的拳力直接将袭击者打飞出去，狠狠撞在数据收集塔的墙上。

“艾肯·源。”星辰走上前去，拉起袭击者，那是一个全身覆盖钻石重甲的武士，头盔上还镶嵌着金色皇冠的装饰，“你总是弄混，云隐·清辰的打扮是新世界那种中土田园风格，我是幕落·星辰。”

“抱歉，但你们俩实际上是一起刺杀我的，不是吗？”艾肯一开口，天使长通过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惊异地意识到这是个机器人。

“这位，艾肯·源，是虚数之城全自动机械化农场的管理员。”星辰向天使长介绍道，”继续往后读《世界史》，你就会了解到，他引起的战争将新世界的很大一部分人带到了这里。”

“我要抗议，是云隐·清辰挑起的争端！”艾肯高举右臂，“一直以来，地上王国的人们都认为……”

“好了，清辰先前说，不希望你再打扰他了。”星辰敷衍地笑笑，打断了艾肯，“反正无论你在虚数空间杀死别人多少次，他都能复活，不是吗？没什么意义的。天使长，我们走！”

……

一路行进，人潮渐渐稀疏。道旁的灌木和树木茂盛起来，公路上也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双层巴士偶尔飞速掠过，上面也通常并没有多少乘客。路很长，天使长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

“我把中心城区和住宅区划分开来。”星辰似乎又看穿了天使长的想法，“虚数之城是容纳了5000余万战争亡魂的超巨型城市，规模大致等于和谐镇的四倍，如果不把住宅区和中心城区分开，管理和修缮压力会非常大。”

天使长翻到《世界史》的扉页，上面果然记录者虚数之城的人口总数：5066.04万，几乎相当于把整个世界的人口都塞进了一座城里。“叹为观止。”天使长点点头，“你一个人完成了这里的建设吗？用时呢？”

“整个虚数空间的建设，都只需要我在脑海中作出相应的想象。至于时间……”星辰歪了歪脑袋，“这里没有时间的观念。每天太阳自然也会东升西落，但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年份，甚至不同的世界，记录日期和纪年没有意义，也就没人管理这个了。”

街道旁，是略带田园风格的独栋公寓。由于是工作时间，显得格外静谧。“你的寓所就在这里，顺带一提，我也住在这个街区。”星辰回过头，指着街道尽头转角的一栋房子，“我就在你斜对面往这边走200米，有事找我。”

“我还以为你作为创世神，会给自己修建一所宫殿什么的。”天使长挑了挑眉毛，“或者像旧世界的城邦元首一样，住在政府大楼里。”

“我是很懂得与民同乐的。”星辰已经登上了台阶，橡木门向外打开，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欢迎回来——”随即，银色长发、宝蓝双眸的少女探出头来，正是幕落·星殇。

“我回来了。”星辰对星殇的迎接报以微笑。就在他准备进门时，余光却骤然暼到远处的草地上，一个漆黑的身影，他立刻皱起眉头。

浑身上下皆是虚无般如夜的黑，但并不昏暗，可以清楚地看清形体，也似乎有模糊的面容，只是这个距离下实在难以辩识——活脱脱就是一个漆黑镜像。虽然隔着一定距离，星辰还是察觉到那人脸上诡异的微笑。刚想再分辨得清楚些，视野对起焦来后，他却又不见了。

“怎么了？”星殇见星辰愣住，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没……”星辰的步履都沉重了几分，不顾天使长和星殇疑惑的目光，拖着步子走进屋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虚数空间看到那个暗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