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体上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和宿命论者。
人生苦短。上帝的视角下,人类与蝼蚁并无二致。人世无常,一个飞来横祸,会把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人生活在莫大的不可测与无常中,算不到自己何日生,也料不到自己何日死。
我的奶奶信了一辈子佛,吃斋,放生,念佛,样样不少,最后被撞死在乡村公路上一个摩托车新手的车轮下,如果奶奶所有的跪拜,吃斋,与人为善,都只是为了倒在一个毛头小子的夺命车轮下,如果这就是佛教的彼岸与天堂,修佛的意思何在?人生所有的努力终究都是毫无意义——这是我的悲观与宿命。
在整体的悲观主义下,我对许多命题持有灰色的基调,比如人生的终极意义,比如人生而孤独。
但是,我是一个局部的乐观主义者。我信奉,这世间确乎存在某些打开人生相对意义的密匙。
思考就是其中的一把。思考让我找到活着的意义。离开了思考,人就是行尸走肉,与动物没有不同。
犹太格言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看不尽然。
上帝说,让雌性哺乳动物负责生育吧,于是,女人和所有雌性动物一样,要经受分娩之苦。上帝又说,就让一些体型小,骨盆小的女性在产程中死掉吧,于是,许多不幸的女人死在了产床了。可是,人类文明与医术进入新世纪,剖腹产的发明拯救了无数骨盆窄小的女性。不知道上帝作何感想?
思考着,活着,为社会创造更多的物质与精神财富,我找到了人生的相对意义。
工作为我带来成就感与价值感。
优秀的男人让我心动,萌动的春心让我陶醉。
亲情让我找到安全感与归属感。
友情排解我的忧愁与孤单。
这些都为我编织了一块厚实的乐天画毯。
可是,悲观与宿命这两个顽童,时不时到我的画毯上面踩踏一番,踩多了,磨损了,便有洞了。
那得补一补啊,于是,我开始更加奋发图强,拼命活着,拼命工作,拼命寻找更多价值感。
无常成了奋进的动力。因为对未知心存敬畏,所以只好用奋进来释放恐惧,弥补生命流逝的遗憾。拼命工作是奋进,养儿育女,是奋进;笔耕不辍,也是奋进。
简单说,我害怕混日子。
这个论断非常完美地解释了我时常经历的一个梦境,一个关于岁月蹉跎的梦境——我经常在梦里过春节,没有欢乐,只有惆怅与胆颤心惊,一年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为什么春节又到了!为什么一晃五年就过去了,一晃,毕业十年了!
每每关于退休倒计时的聊天也让我害怕不已,似乎退休就是变相地宣布大限将至。
因为世间无常,所以希望在有限的人生中留下一些痕迹,希望可以凭借什么同岁月抗争。既然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那就决定它的密度与厚度吧。
最好是留下点精神财富流传后世,聊以慰藉易朽的肉体,像梵高,庄子,苏格拉底那样。
悲观与乐观,此消彼长,各领风骚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