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来了个年轻道士,年轻道士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眉清目秀,眼神清澈,就像山间清泉,一眼可以看到水底石子的那种干净清澈。
年轻道士头戴品相还算完好的道冠,将乌黑的发丝束得整整齐齐,右手微微泛白的骨节紧紧地抓着一杆用来招揽生意的麻布幡子,上面写着“紫薇斗数,周易八卦,尚可;姻缘平安,面相手相,也行。”
王家村的村民虽偶尔有人去过扬州大城,也见过那些自号半仙给人算命的,那些人的扮相哪一个不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招牌也是怎么唬人怎么来,没见过这样“实诚”的算命的,这可激起了王家村村民的好奇心。索性年轻道士面色沉静,好歹有一些世外高人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样,这才免去了被人当作猴子观看的尴尬境地。
年轻道士就这样在世外桃源般的王家村里随意走动,也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但那些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的那些女人们,眼神可是火辣得不行。毕竟王家村比较偏僻,封建礼教什么的,这里不盛行,更讲究的是一个敢爱敢恨,所以年轻道士清秀的面庞上还是出现了一些汗珠。
“道长,道长,你给我看看手相。”终归有率真的女子跨出了第一步,脸红得煞是好看。“好的,这位姑娘,请伸出你的右手。”年轻道士不紧不慢道。这世间,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切言语,但还是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年轻道士仔细观察了下,缓缓言道:“姑娘手中太阳线旺,太阴线偏离,主火相,近日家中会有火灾。但观姑娘并与灾恶气,最后会是虚惊一场,只要最近小心火烛之物,并无大碍。”姑娘付钱后面带浅浅忧色而走。
其余众人,也纷纷上前询问,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说到底,都是求个心安。
年轻道士就这样在王家村待了下来,神奇的是,他的所有测算都是准得不行,所说之事一一应验,村子里的人都对他佩服得不行,也就经常到他这里来求卦问卜,好在问得都是类似于“我家大母猪这次能下几个小猪崽”之类的,年轻道士也就尽力解答,村子里的人也就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但那些大姑娘们的眼神可是依旧,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欲语还休。
这天,有个衣衫上点缀着点点梅花的娇艳女子向着道士款款走来,年轻道士眼神一凝,似潺潺流水变成了汹涌波涛,语气依旧不疾不缓:“不知姑娘想要问些什么?”“姻缘。”女子的语气却是透露着一股俏皮。年轻道士凝神多看了姑娘几眼,拿出一支签筒,“姑娘可以试试,心诚则灵。”那姑娘却是二话不说,就晃动了签筒,待那支竹签出来时,年轻道士看了看说到:“签文是‘缘木求鱼,终不可得’,此乃十八签,下签,相信姑娘这个意思是懂得。”
女子默而不语,静静伫立片刻,抬头又是笑靥如花,似其衣服上绣的梅花,嫣然温婉,“谢谢道长,我知道了。”言罢转身而走,却没看到背后的年轻道士眼中一缕电光一闪而逝。
没几日,姑娘又来求签,年轻道士面色平和地念到:“形单影只,孤帆缘尽。第七十九签,下签。”姑娘依旧如梅花般淡淡一笑:“好的。”谁也没有看到她的双手瞬间握紧又松开。年轻道士依旧一言不发。
几月后,姑娘再次前来求姻缘签,只是此次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身形也略微有些踉跄,年轻道士眉头紧蹙,却仍是让姑娘自己晃动签筒,待签出来后语气毫无波动:“或五年,或十年,或二十年。第三十八签,中平之签。”姑娘苍白的脸色陡然有了一丝红润,眸子变得清亮起来,浅浅一笑:“好的。”又转身离去,步伐也变得轻快许多。
三年后,偏僻安宁的王家村变得热闹起来,一大群降妖师走进了这里,原来是皇朝钦天监有监正发话:此地有上古游龙梅,得之可延寿百年。财帛动人心,况且长生呢?
降妖师皆是身怀异能之辈,很快就发现了那女子的踪迹,可那株游龙梅得天独厚,总是能够逃出他们的包围。
这天,降妖师们精心设置的包围圈终于将这株游龙梅困住了,她奋力厮杀,却寡不敌众。
在降妖师们将游龙梅制服的时候,年轻道士慢悠悠地抓着麻布幡子走来了,众降妖师惊疑不定,却是没有人敢先动手,一股庞大的气机锁定了他们每个人。
年轻道士将麻布摘了下来,那杆竹竿顿时变成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自言自语道:“相思早已起,却无落脚处。慧剑斩情丝?我吕洞玄手持慧剑,易斩情丝,可我不愿斩。”蓦地一道白光,如平地起大江,又如长虹贯日,不可直视。众降妖师皆目不能视,纷纷抵挡这猛烈的剑气,待他们反应过来,一道巨剑冲天而起,地上之人皆是目眩神迷,隐约可见巨剑上两道人影。吕洞玄在巨剑上破天荒露出一丝笑容:“什么游龙梅,不过一朵小春梅罢了。”
多年后,王家村多了一家馄炖店,馄炖店的老板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而老板娘却总是笑意盈盈,并且头发用一只竹签盘着,穷乡僻壤,十分常见。
没人知道的是,那支竹签上写着:“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此乃头签,上上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