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古阳关旁边,解放前叫南湖,归党河管辖,只设一名甲长,没有乡。解放后设了乡,六七十年代是南湖公社、后来又恢复了乡,近几年改为了阳关镇。那么古阳关在哪里呢?现在很多图片中把阳关北面墩墩山(我们当地人叫法)上的烽燧当做了阳关,但据多家考证古阳关应在阳关四队、五队南面的古董滩上,靠近下西头沟水源,据家兄讲述五六十年代,这里还能看到片段夯筑关墙,后来逐渐被风蚀沙埋没了,如果有幸,现在这片沙滩刮风后你还能拣到瓦片、箭头等物。老人说这里以前立有一块清朝某县令刻制的“古陽関”青石碑,不知啥时候被推到打破了。我小时候看到过阳关四队的车马棚下有一大块一半埋在土里的磨刀青石,据说是这块碑的一部分,社员常在青石上磨镰刀,我的确看到青石的侧面有一大“関”字。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惜,大材小用了。
一般说法因阳关位于玉门关之南而得名,当地人则认为阳关位于敦煌城正南而得名,与南湖取名异曲同工。唐朝以后,阳关一带几经弃置,清朝中后期随着甘肃各州县向敦煌移民,阳关一带因丰沛的泉水,再度小规模复垦,因位于敦煌城南,又水丰草茂故名南湖。
南湖有很多山洪冲出的深沟,沟中密布泉眼,汇积而成涓涓溪流,滋润着这片土地。山水沟,大沟,西头沟,都是水源沟头。泉水在深沟中流淌,低于地面不能浇灌大片土地,到了民国二十年,乡绅们倡议集股,在大沟上兴修兴水坝(水库),起名兴工坝。兴工坝乃民众兴起修筑之坝,先民们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干劲,至今还流传着刘老五力大无比,二十斤大铁铣修兴工坝的故事。兴工坝水浇灌了大沟南面大片荒地,这片田地也就叫做了南工、沟北开出的地为北工,至此南湖绿洲稍有规模。今天进入阳关绿洲,首先是北工村的一条林葫大道,看着高大的白杨树和一排排整齐的葡萄架,由然感念先贤们艰苦创业的不易。乘车快到阳关镇政府时,要从一座水坝上通过,左面可看到一湾碧波荡漾的湖水就是兴工坝(水库),右面深不见底的深沟则是大沟。站在坝上汉白玉栏杆前,可观赏水鸟在泛着清波的湖面上出没嬉戏。上世纪六十年代前湖水两岸被一丈多高的芦苇包围,后来湖中投了鱼苗,长大的鱼吃光了芦苇,兴工坝成了一处游泳的好地方,南湖的后生大多水性好,多得益于此。
黄水坝(渥洼池)的修建则要晚一些,早期农户用柴耙拦截上湖草滩上大泉、亩半泉等处泉水灌地,民国二十七年以后,当时政府组织民众用木桩柴耙筑成土坝,形成黄水坝(水库),解放后经过几十年的修筑,成为阳关地区最主要的水源,浇灌着营盘村,寿昌村大片耕地。
上西头沟的水距离阳关村有四五里地的沙滩,一直无法利用,解放前敦煌城“德做本”东家刘天宝家拿出了十二个元宝,在上西头沟筑红圈坝,开渠引西头沟水开垦南滩,这就是今天的阳关村。
这样到解决前夕,南湖就形成了南工,北工、营盘、南滩的基本格局,人口超过一千人。解放以后因南滩西面紧靠阳关,把南滩改成了阳关。四清运动前后,随着黄水坝不断扩容,又在营盘五队北面开垦了事新大队,现在叫寿昌村。
三四十年代,南山匪患严重,南湖在阳关四队与营盘四队(现在的叫法)接壤处修了堡子,堡子高三丈有余很是雄伟,但是到了解放以后堡子一带地下水位上涨,几乎成了沼泽,堡子寨墙不断坍塌,乡政府迁移到了南工二队。
解放前南湖也有一些老户,营盘是张东一家,关于张东有一段故事。敦煌城中的山西老字号“魁记”(也有说是“对做本”意为两人对半入股为本做生意)清朝末年,东家后继无人,当时主政敦煌的朱县长也是山西人,就从山西找回一个放牛娃张东,据说是东家的血脉,继承了产业,张东乃东家之意。张东是个老好人,没有大的做为,解放时主动缴出了财产,定了个开明地主成份,后来要填平他家的地窖,张东在窖里藏有二斤金砂子,不忍遗失,说了出来,政府以他隐匿财产,取消了他的开明身份,后来遭了不少批斗。
南滩的老户比较多,从上向下(以后来的社会单位队来分)有五个队,一队孙耀武,尤家(说是庄头),二队刘天宝(也叫薛家),三、四队郭相约家(名不详)、朱教官家(改革开放后子女多有读书考上学)、白天佑家,五队薛家、高家都不大。
南工是马家,人很聪明,出了好几个读书的子女,是南湖的文教之家。还有后来魏家。
北工耕地不多夏家,白家,富家,邱家稍大一些。
现在再说说阳关几个有趣的地方:大泉在阳关的上湖草滩上,泉眼很大,小时候我们一头扎入泉眼,上涌的泉水会自动把我们推出水面,泉有多深不知,后来听大人说泉内浮有一块大草筏子会把人盖在下面出不来,便再不敢下大泉了。现在上湖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大泉的水能流满一渠,实为少见的大泉眼。
阳关的水来自上西头沟脑,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茫茫戈壁滩上突现一条巨大的深峡,两面石崖绝壁百丈,怪石嶙峋,苍鹰盘旋其上,鸣唳不绝。峡内无数细小的泉眼涌出清亮甘冽的水丝汇聚成溪流,溪岸青草缨缨,生机盎然,有几匹马儿晃着脑袋,甩着长尾,悠闲地啃食着水草,石峡沟槽纵横交错蜿蜒曲折十数里之长,如果不是身临其境,真难想像到荒漠之中竞有这样一处世外洞天。
兴工坝有上、中、下三级梯坝,上坝浇灌北工,中坝和下坝浇灌南工的田地。兴工坝(一般指下坝)以下是一条巨大深沟,遍生芦苇、毛腊水草,淤泥青黑,腐殖气味浓厚,当地人叫臭沟,臭沟中的泉水不断汇聚,穿过野麻湾,庙湾,流出墩墩山口子,流向水尾(yi)。庙湾一带最是风景奇异,两岸沙岩耸立,西面墩墩山上有一个洞,人们叫窟窿山,东面崖山上原来有座三关庙,听老人说庙修在陡峭的上顶,是用山羊驮的砖修成的,很不易,后来拆了太可惜。庙湾以庙得名,湾内依水开垦了几片田园与外界似断又连,是一处隐居佳处。
阳关还有一处佛爷庙,在南宫四队,也在五六十年代拆了。
臭沟的水下流出了庙湾口子,向下到了水尾,社办林场,再向下就是县上的国营林场。六七十年代国营林场有林业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引种来了葡萄,品种有马奶子、无核白、还有紫葡萄,成为现今阳关葡萄的倪端。现在水尾叫龙勒村,据说这一带唐朝曾置龙勒县。
七三年吧,南湖一位姓赵的革委会主任,又把山水沟的水用砖渠引到了卷槽一带,开垦的荒地前,有两座红柳大墩,在平旷的荒滩,好像一座天然的门,便把开垦的农场叫做了二墩农场,如今这里的葡萄最甜。
寿昌村北边有敦煌唯一留存的唐代古城,寿昌县城遗迹,粘土夯筑的城墙已是千疮百孔,承载着千年风雨消磨的沧桑厚重,孤寂耸立,而不屈于风砂侵蚀的一座座土墩,仿佛召唤着人们回到遥远的金戈铁马年代。流沙在城墙边圩成了沙梁,夕阳西下古城残垣,映照着苍远雄浑历史长河中的瞬间,看着古城旁边的葡萄园,又将要发芽抽枝了,春风再次吹绿了阳关的柳枝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