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声音回响在四人间的宿舍里,只有一个人听到了这一声闷响,但这个人也是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对这声声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林琳,她当时正站在阳台上和她的男朋友甜蜜地煲着电话粥。
“唔,不要嘛,人家还想多和你说一会儿嘛。”
通话时间不多不少地就在刚刚超过了六十分钟零一秒时,林琳隐约中听到了“砰”的一声,不过在她的下意识中,她一度以为那是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她还问她的男朋友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男朋友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事情是发生在林琳身后不到五米距离的地板上。
在通话时间第六十一分钟十五秒的时候,林琳转过身,她终于知道刚才的响声是从何处传来了。
“天啊!我的天啊!我的天,我的天啊!!”林琳被吓得连电话都忘了挂,站在原地怔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这时候在浴室里洗澡的张敏肆意发挥着自己松软的喉咙高歌“我最亲爱的,你过得怎么样,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而白婧则躺在床上抱着手提电脑观看一部名为《坠入》的印度电影,电影正好放映到片中的小女孩Alexandria为了能够继续听完故事,爬到了柜子上帮Roy偷安眠药,然后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
最后躺在地上的除了Alexandria,还有身穿着香槟色吊带睡衣的夏帆,不幸的是,夏帆没能像电影中的Alexandria一样再次醒过来。当然这是后话,在夏帆被医生诊断再也无法醒过来前一个小时的此刻,林琳在第一时间里从阳台冲进了宿舍。
“喂,帆帆!夏帆!你醒醒啊!”林琳看到躺在地上的夏帆一动不动,心里感到惊恐万分,躺在床上的白婧余光中好像注意到了不对劲,从上铺探出半个头,摘下耳机问道:“怎么了?”
林琳扭过头,整个人都怔住了,就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口,只能勉强抬起自己颤抖不止的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夏帆。白婧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当她同样看到头发散乱的夏帆瘫倒在地的时候,她并没有像林琳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模样,反而她很冷静地先是扶着夏帆坐了起来,然后拍了拍林琳让她赶紧拨打急救电话。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救护车的声音传到宿舍楼下就停了下来,医生们抬着夏帆走了下去。整栋女生宿舍楼都在议论纷纷,住得近的凑了过来,住得远的伸长了脖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难掩的好奇心。尤其像夏帆这样一个身为学生会副主席,同时又是校花的校园风云人物,人们对她的关注度必然造就了这一起事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校园里的热点新闻。
次日,消息登上当地的新闻头条以及当日的网络新闻热点,标题写着“学生会主席宿舍摔落致死”的新闻引发了一阵阵热议。在新闻内容中,医生表示夏帆因为摔落时摔到了后脑勺,脑干受到强烈冲击导致呼吸和心跳中枢停止,最后抢救无效死亡。这则消息在校园内更是疯传不止,一传十,十传百。这样的情况随着警察的到来以及审问又更进一步得到了发展,添油加醋,越炒越香,似乎每个人都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每个人都想当一回福尔摩斯。
“诶,你们说该不会是谋杀吧?”
“这可难说啊,你不看现在警察都上门来了啊!”
“哎哎哎,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另外那三个女的,合伙一起。”说话的是一个高挑的男生,他话没说完,接着就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我去,那这也太精彩了吧,都可以拍成电影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和你说啊,女人的妒忌心是非常可怕的。”男生自鸣得意地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你们想想,像夏帆这么漂亮的女生,在学校里不知道受到多少女生的妒忌,而且啊,还有人说她勾引学校董事会的高层,所以,没准啊,招人嫌也是很正常的。”
“我靠,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兄弟,我就说你不懂吧,你要不当你女朋友的面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试试?”
这几个男生聊天正聊的起劲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两个女生已经跟着他们走了好一段距离,其中一个女生正是当时在浴室里洗着澡的张敏,而走在她身旁的是捧着好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英文翻译书籍的白婧。张敏拉着白婧迈开大步从他们身后冲了过去,回头瞪了那几个男生一眼,低声喝道:“真没见过这么三八的男人!”
“说什么呢你!”高挑的男生语音刚落,目光就停在了白婧,也许更可能的是因为目光先落在白婧身上,然后才没有把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不仅仅是他,另外的两个男生无一不把目光投向了白婧。
白婧的美却远远不同于夏帆的热烈,她的美让人有距离感,有一种阴郁的冰冷。她很少高调地打扮来展示自己,因此大家对于以全校第一高分成绩入读英语专业的她,更多的是停留在“英文系学霸”这样的印象中。但是因为这一件事,让她在短短两天内成为了全校最受关注的人物,这时同学们也才开始相继发出这样的赞叹“没想到英文系除了夏帆之外,还有这样的一个大美女啊”。她高贵而优雅,即使如今面对非议,却也只是保持沉默,冷静克制,难免让人心生怜悯,怕是冤枉了她。
每当有重大新闻发生的时候,人心往往总是显得特别的团结,许多隐藏中的活雷锋也总往往喜欢在这个时候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夏帆一案也毫不例外,每一个人都乐此不彼地扮演着福尔摩斯的角色不停地去挖掘关于夏帆,关于3209宿舍的一切。
立秋已过,天黑得比盛夏早了许多。
晚自习下课后,夏帆一个人走了回家,可她今天偏偏心血来潮选择了从学校后门离开。学校后门是一个城中村,自从附近有学校建成后,许多村民都做起了学生们的生意,当中又以贩卖小吃、网吧和出租各类小说长期占据了城中村财富榜的前三位。
城中村的房子由于租金便宜,往往成为了前来X市打工的各路人士的首选,因此城中村里看起来总是一片鱼龙混杂的样子。尤其到了夜晚,就连“凤姐”们也敢明目张胆地翘起二郎腿坐在门口招揽生意,如果不是胆子大一点或者三五成群,很少会有学生在夜晚独自穿梭于那些被夹在毫无规则的自建楼房间的小巷子里,女孩子就更加不可能了。由于过去曾经很多次发生学生在城中村里被抢劫或者被骗的事件,再加上校方一再谴责城中村向未成年学生贩卖香烟等恶劣的行为,政府不得不加强了对这一带的治理,毕竟这所学校是代表着整个城市形象的其中一所重点高中。这三者之间就像一场博弈,这之间总有灰色地带,也总有能钻的空子,毕竟有需求也就有了供应。
夏帆是一个喜欢危险的人,越是危险的东西往往越能刺激她的好奇心,但最为吸引她的并不是这一片混乱不堪的城中村,而是白婧。她们自从初中开始就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里念书,可她们从来没有过多的交集,客气得如同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白婧和夏帆,一个安静如水,一个热烈似火。她们同样都是学校里惹人关注的漂亮女生,也同样都是重点班里的尖子生。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两人却又好像总在暗中默默地较量着,默默地观察着彼此。对于夏帆来说,白婧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竞争对手,更多的是,她常常觉得,白婧就是另外一个自己,神秘而危险。
最近,夏帆注意到,白婧每天晚自习下课后都会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自己一个人从学校后门离去。
她为什么要从后门走?她到底要去哪里?
不,她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一连好几天夏帆都躲在教师宿舍楼下的停车棚里暗中看着白婧离开,她决定偷偷跟上去探个究竟。
装着夏装校服的白婧解开了浅蓝色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露出了性感的锁骨,她年轻、纯情而楚楚动人,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也格外地引人注目。白婧灵活得像一只优雅的猫在小巷子中穿梭不止,她纤细的身形在忽闪忽亮路灯中若影若现,仿佛一头入了虎口的小羔羊。
悄悄跟在白婧身后的夏帆就像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危险的气息如同无孔不入的细菌向她袭来。她不仅要跟踪白婧不被发现,而且她还得堤防着附近的人,但这种窒息般的危险就好像一杯高浓度的烈酒,让夏帆越发地感到兴奋起来。但也许是因为她一时兴奋过了头,正在暗自发笑的她发现白婧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而当她正准备走出巷子外去仔细瞧瞧时,眼前一黑,什么都没有了。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头,好痛。
一阵冷冰冰的感觉从背脊传到夏帆的大脑里,她想伸出手去摸摸自己的头时才意识到手脚已经被牢牢地绑住了,完全无法动弹。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圆球,然后用透明胶封了起来,还用黑色的布条遮住了她的双眼,但她勉强用余光可以感觉到周围压抑的黑色。
“唔唔唔唔唔!”
夏帆喊出的声音在空洞黑暗的仓库里回响了好几秒中,然后一切又回归了平静,徒劳无功。她放弃了,因为她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她把恐惧扔向一旁,然后仔细聆听,思考。
是谁?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要强奸我吗?
会是白婧吗?
她听到了声音,细碎的声音,那是一种运动鞋踩在细碎的砂石上所发出的轻微的摩擦声,如果把这种声音放大一百倍,也许只需要十秒,就足以让一个心智成熟的普通人疯掉。那个声音在黑暗中慢慢第靠近她,不急不缓,仿佛正在准备着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然后卯足了耐心一一向观众呈现。
声音停止了,夏帆屏住了呼吸,她猜想,他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咔嚓”的一连好几声,在夏帆扭动的身体中,她为了跟踪白婧时换上的黑色T恤被人从正面剪成了两半,然后,是她的白色内衣。她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清楚地感应到一双邪恶的眼珠子正在打量着自己,那个人的目光从她平坦光滑的小腹缓缓往上移,从白皙坚挺的双乳到线条分明的锁骨,最后停在了她似乎已经因为恐惧而麻木的脸孔上。
她想,如果这个人是想要强奸自己的话,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从小到大都活在众人目光中的夏帆太过于明白男人们对她的垂涎,她知道男人们盯着她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尤其每当她穿着稍显性感一些的服装出现时,她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散发出一种毫无掩饰的犯罪感。可是就在刚才她的衣服被剪成两半时,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也没有混浊而粗重的呼吸声,甚至,她好像还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一个男人。
一阵强烈的白光一下子驱散了黑暗,即使眼前被遮了黑布的夏帆也能清楚感应得到。一,二,三,四,五,一共闪了五次,然后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之中,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地,一只手抓向夏帆的乳房,这双纤细而柔软的竟然让她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
她想,不,她很肯定,这是一个女人。
“据说当时在宿舍里只有你和夏帆两个人?”
“是的。”
“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当时在看电影。”
“但是没有人能证明,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吗?”
“所以你怀疑是我把夏帆推下去的吗?”
“你觉得呢?”
“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们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同一个班级里念书,但是听说你们关系不太好。”
“在同一个班级里念书并不代表一定要成为好朋友,警官先生。”
“据说,夏帆曾经抢了你的男朋友。”
坐在审讯室里的白婧和警察四目相对,他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她的目光中透出平日里的冰冷,而且没有表现出多一点的怯弱。上一次她这样和人对峙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那是夏天,炎热的夏天,即将迎来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里的夏天。
到这个夏天为止,白婧和严浩在一起已经整整一年了,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是门当户对的一对情侣。严浩的家庭背景十分优异,虽然在这所人才出众的重点高中里他学习并不算出色,但胜在长得帅,而且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校园里耀眼的明星。学校里并不提倡学生谈恋爱,尤其像白婧这样的尖子生更是受到老师们的严格看管,可他们在一起后白婧的成绩不降反升,一连两次的省会联考都拿下了第一名的成绩,老师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毕竟和严浩这样的人在一起,无论如何,白婧的生活都不可能再变得低调,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或者在做什么都会引来学生们的关注。时间一久,她也就渐渐感到了厌烦,而且她越来越不喜欢严浩的行为举止,她觉得他轻浮、不思进取。
为什么我会选择了严浩这样的男人?真是肤浅!
好几次严浩想借机和白婧发生关系,结果都被她以各种理由而拒之门外,这让严浩的自尊心一再受挫。连他身边的好哥们也不时拿他还是处男的事情开玩笑:“严浩,你说你找一个那么好看的女人有什么用啊,人家连上都不让你上啊,哈哈!”
严浩毕竟是一个要面子的男生,况且尚处于十六七岁最冲动的年纪里,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恰恰这时另外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这个人便是夏帆,她眉眼间的娇媚即使穿着朴素的校服也无法被遮挡起来,学校里无数的男生对她展开追求却都被她一一地拒之门外。
但如今,她却对严浩主动送上了门。这世界上很少会有男人拒绝这样的女生,至少严浩不会。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为此严浩特地订了一间高级酒店的套房,他既紧张又兴奋地带着夏帆来到房间里,迫不及待地把她抱起来。此时的严浩,身上就好像有一股用不完的精力,让夏帆似乎也不自觉地对他感到着迷,直到最后他趴在她的身上,抱着她说:“夏帆,做我女朋友吧。”
人家都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但是欲望面前,夏帆想,善变还分男女吗?
“那你不要白婧了吗?”
“她啊,我们不合适。”
“你,没和她做过吗?”
“没有,她都不愿意。”
第二天白婧打开邮箱时便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邮件里只有一个附件,附件是一张照片,她打开照片后看见的是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严浩,而严浩怀里抱着的则是一直以来都被她视为潜在威胁的夏帆。于是,她找到了夏帆,这是她们相识多年来第一次两个人单独相处,在一间冷冷清清的咖啡馆里,白婧如同此刻看着警察一样地看着夏帆。
“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照片是你发给我的,不是吗?”
“白婧,你在说什么呢?”
“别装了,夏帆。”
夏帆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得意,仿佛她所有的计谋都得到了实现。她们之间有着一种很微妙的联系,不曾多说过话,但却似乎都十分了解彼此,夏帆承认自己的伪装确实太过于拙劣:“我就不过是和严浩上床了而已。”
“不过?而已?”
“你以为我喜欢他吗?别傻了,白婧,他除了有点钱,长得帅一点之外,他还有什么呢?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看上这样的男人,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呵呵。”
“你根本不爱他,我说的不对吗?”
“你想说什么?”
“其实你早就厌倦他了,正好现在他出轨了,你不有了一个分手的理由了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被他糟蹋了,我可是帮你了一个大忙啊。”
“我最讨厌,别人,抢,我,东,西!”
“你生气了吗?”
夏帆仿佛一副挑衅的姿态看着白婧,等待着她的回答,可她只是笑了笑,转眼间便起身离开了。不过此时的白婧不但没有办法离开,而且似乎还不得不回答正在等待着她的问题。
“不,夏帆从来没和他在一起过,他们只是发生了性关系。而且,我并不在乎这段感情。除此之外,我想说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杀人的动机,如果我真的要杀她,你觉得我会蠢到让自己留在现场成为嫌疑人吗?”
白婧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冷得让人感到心寒,她的大脑清晰而理智,似乎完全没有留给别人怀疑的证据。坐在对面的警察心想,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成为凶手,也应该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对手吧。警方确实除了这些八卦消息之外也没有任何着实的证据,最后只好录完口供后就让白婧离开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白婧下了公交车后一个人绕道巷子里往小区走去,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靠在墙边像是在等待什么。由于距离太远,白婧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她努力地回想自己每天几乎都独自走过的这一段路程,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究竟是谁呢?她在等待什么?
距离越近,这种神秘感也变得越薄弱,那是一张她所熟悉的脸,性感中保有天真,娇媚却不艳俗的脸。那张脸上挂着不露齿的笑容,和白婧平日里见到的她并没有什么两样,但这样的笑容只要挂在了她的脸上,不管任何时候对于男人们来说都有着足够的杀伤力,而对于白婧,更像是一种挑衅。
白婧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但她却主动向白婧走了过来,挡住了白婧往前的去路。
“白婧,昨晚的人是你,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帆。”
“你想报复我抢了你男人,对吗?”夏帆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被绑架和侵犯一事而受到任何心灵的创伤,昨天晚上当那双温热而柔软的手抓着她的乳房时,她的直觉告诉她,绑架她的必然是白婧。夏帆突然地凑近白婧,闭上双眼,她嗅到了和昨天晚上同样的香味,不过此时的香味更为浓烈一些,那是一种极具辨识度的香味,香味里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浓郁的植物根茎气味,就好像漫步在雨后的森林中,“你身上的香水味出卖了你。”
白婧沉默地站在原地,她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打算否认。
“既然你也说了我不爱严浩,那么又何来报复之说?”
夏帆在笑,她知道白婧不会承认,自己没打算逼她承认些什么,她们之间有一种模糊不清的联系让她们彼此都明白不需要明说对方也能感觉得到。夏帆围着白婧走了一圈,打量着她,她想知道她会不会心慌,像这样犹如狩猎般的对峙让她感到隐隐的兴奋。
“无所谓,我不在意。”
白婧冷冷地望着夏帆,讽刺地笑了笑,推开她,继续往前走去。白婧心想,夏帆对她的猜测并不全对,她这么做不是为了报复夏帆,仅仅只是想让她尝试一下被人捉弄的滋味。她不害怕,也不会心慌,她心里十分肯定地告诉自己,即使夏帆手里掌握了任何证据,她也不可能去警察局告她。
那一次对峙似乎也成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最后一次交集,也是在那之后,白婧选择了和严浩分手,而她和夏帆之间也回到最初刻意维持着的安全距离。即使学校里不时有人八卦严浩正在热烈地追求夏帆,但也并没有改变些什么,因为夏帆自从那之后便也不再和严浩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
她们两个人像是心灵相通一般都将心思完全放到了学习上,为来年的高考时刻准备着。直到最后她们分别以全校第一和第二的成绩考进了X市同复大学的英语专业,没人能弄明白这真的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刻意而为之。
自从夏帆走了之后,白婧感到自己的生活中好像一下子少了些什么,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失落感。她们之间持续了多年的无硝烟的战争在这个秋天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她少了一个对手,又好像少了一个朋友,或者确切地说,更像是自己身体的另一部分被切割了出去,让她感到失魂落魄。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是什么样的感觉?
坠落。
离开警察局后的白婧在回家路上经过了一条长达三公里的跨河大桥,她没有搭乘巴士或是地铁,而是选择了步行。走到中心时,她停了下来,望向远处,桥下是混浊的河流,阳光撒在河面上的光芒随着晃动的河水不停地摆动,就好像夏帆正站在那里不停地对白婧挥手。
接着,她跳了下去。
坠落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生命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苏醒和盛放。白婧好像看见了,她看见了夏帆在笑,就在她坠落的那一刻。
她在笑什么?
她,究竟在笑什么?
夏帆向她伸出了手,但是白婧却没有能拉住她,而是任由她像自己现在一样无止尽地坠向深渊。可她的余光却忍不住瞥向了坠落中的夏帆,她像一团艳丽的烟火在一瞬间绽放,然后彻底地消失。白婧没有想到夏帆的生命会是这样的脆弱,最后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香消玉损。
可她,到底在笑什么?
她怀疑,夏帆是否真的死了,还是这只是她精心布制的一场恶作剧。
“嘭”的一声,白婧淹没在河水中,河水深处混浊得她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她想也没有必要再看得清了。紧接着席卷而来的是无止尽的黑暗和冰冷,她想她拥有的是和夏帆坠落时一模一样的感受。
当白婧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恍如隔梦,她看着眼前走过的每一个人,闪过的每一道光线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她的头只要稍微一动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痛,仿佛肌肉正被人撕裂。
“你醒了。”
白婧轻轻地扭过头,站在床边的正是那天下午审问他的那位警察,警察还是和那天一样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灰色的格子衬衣。
“诶,你先别动,你就躺着好好休息,那天怀疑你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想你这段时间应该也承受了很大压力。现在判定已经有了结果,夏帆在回宿舍之前在校外和朋友喝了不少的酒,在酒精作用下不小心摔到地上而死了。”
白婧沉默不语地看着警察,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的是坠落在地的夏帆,她在笑,不停地对白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