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小鹿

1.

松林,暄日,山溪旁,晨光透过树叶落下一地斑驳。

玫瑰慵懒的抖了抖身上的露珠,托着花骨朵又开始眺望远方。

“早啊,小玫瑰。”路过的溪水叮叮咚咚,小玫瑰的心也扑通扑通:

“早啊,溪流哥哥,你可曾遇见那只小鹿?”

溪流轻轻拍了拍玫瑰脚下的顽石,“小鹿?我一路上遇到了好多好多只,你等的是哪一只哇?”

“唔......他啊,两只耳朵同喇叭似的,明亮的眼睛如闪烁的星辰。哦对了,他还有两只犄角,美丽的就像海底的珊瑚树。”说着,玫瑰的花瓣微微低垂,羞涩的模样连溪流都染了红。

“抱歉啊小玫瑰,我可未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小鹿。”

“哎,好吧。小鹿说啊,他的家就在远山那片迷雾后面。”

“啊,那么远的地方我可没去过。”

“是啊,是很远。”小玫瑰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说给谁听。

溪流又叮叮咚咚的启程,小玫瑰重新绷紧脚背,开始眺望远方。

“你好啊小玫瑰。”南飞的大雁拍打着双翅向仰头望天的小玫瑰打着招呼。

“大雁姐姐,你可曾遇见那只小鹿?”

“嗯?什么小鹿?”

“就是有那么一只小鹿。他的两只耳朵同喇叭似的,明亮的眼睛如闪烁的星辰。还有两只犄角,美丽的就像海底的珊瑚树。他的家就在远山那片迷雾后面......”

“听起来真是漂亮极了,不过真是对不起,我们可不是从那边飞来的。”

“好吧。”小玫瑰沮丧极了,美丽的花瓣上,一粒粒水珠晶莹剔透,不知是早晨未抖落的清露,还是倒流而出的泪珠。

“哦我可怜的小玫瑰,你怎么了?”天边的朝霞看到颤抖的玫瑰,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朝霞仙子,你,你可曾遇见那只小鹿?”

“你说的可是住在迷雾后面,有着喇叭似的耳朵,星辰般的双眼,犄角就像珊瑚树一般的那只小鹿?”

玫瑰立马点头,“是啊是啊,朝霞仙子,他是不是快走到这里了?”

还未等朝霞开口,玫瑰又开始喃喃自语:“他可一定得快些走,冬天快到了,我没办法挺起我的枝腰,我最漂亮的花瓣就要离我而去,我怎么才能留住它们让他看到我的美丽模样......”

朝霞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不住眺望远山的小玫瑰。哎,傻孩子,山谷那头,是海啊。

2.

暮去朝来,岁月凛冽。

时光掠过冰凌的六角雪花,玫瑰思念的那只小鹿终于想起了这片山谷。

溪流凝成了透明的绸子,大雁飞过的痕迹早已弥散,就连朝霞仙子也躲在了云叔叔的背后打着哆嗦。唯有小玫瑰,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用力的扯着仅剩的最后一片花瓣,满怀着爱与起初。

小鹿停留在玫瑰身侧,嗅了嗅她微微蜷起的花瓣。玫瑰羞的低下了头,浑身都打着寒颤,却把所有的温暖都留到贴着小鹿的花瓣上。

“小......啊。”

还未等玫瑰开口,小鹿便直接扯下她温暖花瓣,头也不回的走了。

冬天啊,可真是冷得泪水都开始漫游。

云叔叔不忍看着暖阳下渐渐凋零的小玫瑰,一个接一个的变着戏法,“小玫瑰,你看,云叔叔的这朵云像不像春天里你那美丽的花骨朵?”

“像极了。可真好看。”

小玫瑰笑的灿烂,“云叔叔,你的云朵里,是不是也蓄满了咸咸涩涩的泪水?”

云叔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挥了挥袖,隐没在闪着星辰的夜幕里。

山谷里的夜似一首歌,第一个音符敲响,整个世界便空灵而沉寂。小玫瑰每夜都静静望着天空,有时咧嘴笑着,泪水便落了下来。

“你看,夜分明有星星和晚风,为什么人们还给它取名字唤作天空?”

夜寂静如旧,没有人来解答小玫瑰的疑问,亦无人抚慰小玫瑰快湮没到尘土里的心。连天上的星星都倦了。

小玫瑰凋零了整个寒冬。


3.

阳春,雾雨,雁归来,缱绻的春风温柔着整个世界。

小玫瑰慵懒的理了理花瓣,裹着一袭红装眺望着远山那片迷雾。

“哦小玫瑰,你现在可真美。”溪流淙淙,拍打着小玫瑰脚下那块早已没了棱角的石。

“谢谢你的称赞。”

溪流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触及小玫瑰迷雾一般的目光,终是挥手告别,扭着屁股欢快的奔向了大海。

“嘿,美丽的小玫瑰,你等到你那只漂亮的小鹿了吗?”大雁远远的望着地面那抹鲜红,好奇地问道。

小玫瑰摇了摇身子,眼中那片雾仿佛更深了:“大雁姐姐,那只小鹿......不是我的。”

小玫瑰的话音还未落下,大雁便着急地打了招呼去追赶自己的伙伴们。

只有小玫瑰自己在轻轻重复着,“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了......”

“小玫瑰,你在嘟囔什么,快抬头让我看看,你今天可真动人。”朝霞满天,却也艳不过地上那浓绿万枝里的一点红。

“朝霞仙子,你可别打趣了,我一整个冬天都没睡。”

朝霞下,玫瑰又添了几分妩媚,还未等朝霞开口,远处的小鹿看到她,急急忙忙便跑了过来。

“哦我亲爱的玫瑰花,你真可爱。”

玫瑰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突然有一丝陌生:耷拉着的双耳,湿漉漉的毛发,鼻子肥大而下垂,眼睛早已变得浑浊,就连那最美丽的鹿角,也生出了许多尖杈。

但他还是那只小鹿,只是狼狈了些。

小玫瑰悄悄忍住所有眼泪,用尽浑身的勇气轻轻说了声谢谢。

“真对不起,我可爱的花儿,请原谅我冬天没来得及将你带走。”小鹿舔了舔玫瑰的花瓣,期待着之前她那温顺模样。

小玫瑰笑了笑,绷直了身子。冬夜为她披上了皎洁铠甲,她也不愿再为谁将花瓣低垂。

小鹿看着不说话的玫瑰,悻悻的转身离开。

而她,从此不再做谁的花。

4.

夕阳,晚霞,小鹿远去的身影早已模糊。

玫瑰独自一人,看着日出日落,似乎也听到了远方的潮起潮落。她开始习惯不再等待的日子,白天和蝴蝶嬉戏打闹,夜晚便享受着人们看不到的星星和晚风。

冬姑娘的脚步又近了些。

小玫瑰舒展开枝腰,眺望着远山那片迷雾,笑着喃喃:

“你走了真好,要不然,总担心你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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