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一群鸭子。
“哇,这鸭子好胖呀!”我感叹。
邱先生笑:“你应该说‘这鸭子好肥’,可以下锅了。”
我们这边很喜欢吃鸭子,杀鸭子的时候把鸭血收集在装了水和酒的碗里,把鸭子去毛处理干净后剁小块,加大火翻炒煮熟后,把鸭血淋上去快速翻炒,使鸭血均匀包裹在鸭肉上,一碗独具特色的永新血鸭就做好了。
嗯,我似乎都闻到香味了……
现在看见鸭子会停下来欣赏一下它们在水面游动的闲适安逸,但在以前这是我避之不及的。
小学时,家里没什么经济收入,便养了一百多只鸭子。
只要放假,我们就得去看鸭子。
把鸭子赶到收割完的田里或者是有水的荒地里去,让它们在里面觅食。
有一次,把鸭子赶进荒田里去之后,鸭子的动静惊动了一只田鸡。妈妈眼尖看见了,带着我和妹妹下去抓,结果跑过去田鸡没看见,从草丛里游出了一条两指粗的白蛇,跑在前面的妹妹尖叫一声,我也跟着大叫,转头就跑。结果一回头发现从那边又探出一条一样大的浑身雪白的白蛇,我叫得更大声了,慌不择路,跑得鞋子都掉了。
收完稻子的稻田也是放鸭子的好去处,但鸭子好四处奔走,经常一转眼就呼啦啦跑到别人家的稻田里去嚯嚯了,长壮实了的还没抽穗的稻禾还好,要是遇上刚插上秧或者抽穗长好了的稻子,那就是大灾难,这时候会被主人家一顿好骂。
所以鸭子放出去,必须得有人看着。
这重任,一般都落在我或者我妹头上。
所以记忆中,我经常在田埂上一坐就是一天。那时候又没有手机,也没有课外书,所以只能看着白云遐想,看着鸭子发呆。
大约我这好发呆,神游天外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形成的吧。
当时最得意的就是在鸭子快跑到人家田里去之时,我挽起裤脚从水田里踩泥踏浪地飞奔过去把它们赶回来,阻止了一次又一次的祸患。
再就是傍晚时分,赶鸭子回家时,一大群鸭子浩浩荡荡走在路上时,我能在鸭子走动时把数量数得八九不离十。
如果是四五月份养鸭子,我们还会去挖蚯蚓给鸭子吃。
叫上三五个小伙伴,拎上小桶,去刚收完的油菜地里,这时候的田里可多肥硕的蚯蚓了,一锄头下去,好几条,折两段树枝做一双筷子,把它们夹进桶里。或者干脆用一双旧筷子,那就更好用了。
蚯蚓也分很多种,有的细细的,也有的长长的大大的,有红的,也有灰不拉几的,还有一种比较特殊,挖出来之后不停地弹跳,我们叫它“弹蚯蚓”,夹它颇费功夫。
油菜田里的蚯蚓一般都是肥肥大大的,“弹蚯蚓”也很大,蹦跶得也更厉害,虽然对它没有好感,但遇见了也不会放过,反正鸭子都喜欢吃。
那时候没有手机,大家也没有手表,看日头也看不出时间来,我们几个小伙伴根据脚下的影子叽里呱啦讨论一番,都觉得快十一二点了,便拎上小桶,扛着锄头回家了。
每次回去时小桶基本上都有七八分满,所以走在路上时我们都是志得意满的,回到家,鸭子都“嘎嘎”地伸长脖子张着嘴巴,像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桶蚯蚓倒下去,迅速被瓜分干净。
看着鸭子抢食的场面,我既欣慰又懊恼:欣慰我辛苦了一上午挖的蚯蚓鸭子喜欢吃,吃了长得快;懊恼我怎么不多挖一会儿,怎么不多挖一点……
鸭子长大后,就可以卖了。
但是卖鸭子也是个难题。当时养鸭子的人家多,一个村里好几户人家养,所以光靠本村根本卖不掉,那就需要在赶集的时候挑到集上去卖。
集上也有很多卖鸭子的,排成两排等着顾客来挑选。不是节假日其实买的人也不多,所以处于一种僧多粥少的买方市场,卖不出去的话还得再原样挑回去,所以我总是伸长了脖子期盼着有人来买。
有一个顾客我印象深刻,她抓起鸭子看了看鸭子的脚掌就夸我们的鸭子好:“这鸭子脚掌上那么多茧,一看就是走了很多路,天天赶到田里去养出来的,很多人养鸭说是喂谷子的,但一看脚掌,嫩嫩的,路都没走过几步,怎么可能是赶出去养的,肯定是关在家里喂饲料的。”
一番话说得我妈妈激动不已,抓着那位大姐的手:“对啊,我们的鸭子每天都是赶到很远很远的荒田里去,回来都是喂的谷子,一点饲料都没掺!”
我在边上听得也是热血沸腾,只觉得那位大姐是知己,是伯乐,是顶顶有智慧的人。
只可惜这么识货的人还是少的,所以每次的鸭子都是经历很长时间才陆陆续续卖掉,也卖不上什么价钱。
到我和妹妹上初中时,家里就不养鸭了。
现在我都工作好几年了,村里养鸭子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前几天回家,妈妈上别人家买了一只鸭子,卖鸭子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说出去,因为供不应求婉拒了很多人,担心别人有意见。
这种鸭子没吃过蚯蚓,也不是纯吃谷子的。
挖蚯蚓,看鸭子的小孩也没有了。
十几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