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霜剑既出,虽不会流血千里,但必有人头与身体异地。”我叫敛红,师出于星宿门门主云隐,是星都的杀手,只要钱足够,任何人都可杀,并从不过问。绝不会泄露雇主的身份,虽是对于雇主及其安全,但价格比星都里的其他杀手都高,也就只有皇亲贵族雇的起。而这个刚刚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已被我一剑毙命,而他正印证了他所说的,尸首分离。我从容的踏过他的身体,拿起他的头颅去复命。
我是怎么就做起了杀手呢?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只开始于前十五年,也就是说我在星宿门苦心修炼十五年,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我一概不知,曾经问过云隐门主,他只说在路边捡到了昏迷的我,就将我带回来救治,醒来的我只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而我现在年岁是多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二十多岁吧。我后来自己琢磨也许是我爹娘因为什么原因抛弃了我,而我又在大雪里冻了很长时间,醒来后就什么都忘记了。那日来了位年轻男子,相貌俊美儒雅,看我时眼底带着似曾相识的温柔,像是要将我一眼望尽。我正暗自奇怪着,他拿出一锭金元宝来,我瞬间眉开眼笑,问他“目标是谁?”在我这里,从不过问雇主的信息,只需知道我要杀谁即可。那男子勾了勾唇角,缓缓道“正是在下”,我诧异,干了多年这个行当,从没遇见过要自己雇杀手杀自己的,为何不自己给自己一剑,还要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钱多没处花?
我按下心中疑问,拿过那一锭元宝,对那人赔着笑“您是想体验哪种死法,这天下有的死法我都会,但最擅长的是一击毙命,就是那种一剑将头颅和身体异地,速度之快,保证连血都来不及喷。”我看着他的脸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面色惨白,心里很是满意,想我敛红行走江湖数年,就能连你个毛头小子也镇不住。我还想继续吓唬他,但还没来得及说,他连忙喊停,我的嘴就那样半张着僵在那里。我对他微微一笑,本是很随意的动作,他却紧紧盯着我,半晌没动,刚刚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我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目光,“还没告诉我您叫什么,我也好知道我即将要杀的人叫什么。”他这才回过神,“舒荣”,声音清冽,却又让人能从中感受到他的暖意。
我抬眸看向了他,“不知舒公子想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里,用何种死法?”我面无表情,语气就像在问“中午吃过饭没?晚上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他此时的表情突然有了些严肃,“望姑娘和舒某回在下的住处,只因在下不想客死异乡,到时再和姑娘商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刻意向下看着地,好似不敢对上我的目光,我思索了片刻,旋即答应了他。星宿门不准门中杀手夜晚在外留宿,不管多晚,都要回到星宿门向门主禀报一天的行踪,一是在外面住不安全,熟睡的时候是防备最弱的时候,二是怕叛逃。但那毕竟是一个黄灿灿的金元宝啊,杀了他就能得到,我在桌上留了张字条,上面书:暂离几日,待归来必向门主解释,请门主放心。敛红。我和舒荣来到了位于舒庄的一间宅院,宅院看起来不大,装修却很精致,我总觉得好像曾经来过这里,可我的记忆非常模糊,像是有人给我蒙上了一层纱,若隐若现。舒荣给我安排了一间房,名为若雪居,紧挨着他的清音阁。我皱了皱眉,他却坦然地笑了道“为了方便你随时刺杀我”,随即云淡风轻的转身走进他的居室,留我一人在原地发呆,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我放下包裹,其实里面也就只有一身暗红色的供我换洗的衣裳,身为专业刺客,平时只能穿颜色暗的衣服,利于藏身。我选择了暗红色,也是因为和血的颜色相近,这样别人就看不到我在流血,或是别人的血溅在我身上看不出来,少了几分血腥。
这一夜,我睡得异常踏实,梦到有一个小女孩拿着竹蜻蜓在跑,她很快乐,我也感觉自己有一种满足。这是我十五年来唯一睡得舒服的一夜,所以第二天心情异常舒畅,这一天不适合杀人。
早晨,我刚走出若雪居,就看到舒荣已坐在亭子里独自品着茶,看到我后微微笑了笑,好像他一直在等我醒来。我走过去,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大口饮下,像我们做刺客的,哪里还有慢慢品茶的闲情逸致,可能就喝茶这一点功夫,就命丧他人。
舒荣毫不在意的放下茶盏,对我道“既然来了,不防和我去街上看看,杀我也不急这一时。”我点头表示同意,毕竟也没打算在这一天动手,破坏我难得的好心情。
我们并排走着,街边的商贩吆喝着,初春的天气刚刚好,微风轻拂过脸颊,没有一丝冬天残留的冷冽,我突然觉得等钱赚够来这里养老也不错。有一个女娃娃从我身边跑过,手里拿着个竹蜻蜓,从身高上看只有四五岁,后面有一个小男孩追着她,嘴里不停喊着“妹妹,你慢点”。我突然想到昨晚梦见的梦,转头看向舒荣,没来由地问他“我是不是曾经来过这里?为何如此熟悉。”本来也是随意的一问,但舒荣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诧,也只是一瞬,转而一如既往的温柔浮上眼底,笑着对我道“怎么可能呢?姑娘大概是第一次来到舒庄。”我心里留了一个心眼,总觉得他心里有什么秘密,是故意要瞒着我的。
回到舒宅,我懒洋洋的躺在榻倚上,十五年高度警惕的生活,今日终于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舒庄卸下所有防备,不知为何,这里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让我就这样安心的不去顾忌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