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家二十多年了,自己饮食习惯的众多变化,唯独没有忘记菜籽油烹饪出的味道,那是我味觉至高点的初始形态。
菜籽油是油菜的果实压榨而成,油菜在汉中的老家叫“菜麻”,每年的8月底育苗10月初移栽,来年4月在油菜花烂漫开尽后,5月就是收获油菜籽的时候了。农村的孩子早早已成家里的帮手,这种多以被迫性的劳作也有带着欢喜去完成的,收油菜籽就是一种。五月炙热天气从没打消我们帮父母收油菜籽的念头,其实我们都是冲收割完后菜籽油烹炸的美味去的。
上世纪八十年末汉中农村虽然已告别缺衣少食,但萦绕在农村人舌尖上的味道还是非常单一,除了过年,,夏收后一段时间的美餐,就是小孩们所期盼的了。新收的菜籽晾干后拿到粮站交完公粮,再换回一年家中的食用油。随后父母会拿一部分菜籽油炸制“馓馓”(北方叫馓子),土豆裹面、面裹五花肉、炸花椒叶、纯面拉花各种“馓馓”在菜籽油溢出的清香中给予华丽的转身。被包上一层金缕衣、酥脆是当然的了,这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味道。
小时候菜籽油基本都在镇上的粮站换取,但这是在夏收后一个月内才有,平时买只能到镇上小贩哪去。虽说小贩装油的不锈钢桶总被灰尘包裹,但菜籽油溢出的还是熟悉的味道。如果赶上买油大叔的吃饭点,他会亲自示范把油舀一点倒入自己饭碗,并大快朵颐的在众人面前吃完。我是亲眼见过一次的,买油大叔这种诱惑式行销,他当时碗里吃的是面皮(就是凉皮),我记得我的口水是在嘴里打转了,眼睛径直订着哪碗面皮,直到父亲催赶回家才挪开步子,好想回家让母亲做面皮解馋。
母亲做的面皮菜籽油不仅用在调味的上,还抹在刚出锅的面皮上,这样面皮就不互相粘连了,母亲曾说少量食用生菜籽油还可以清热祛火。虽然菜籽油在家常便饭里不是主角,但她被母亲加食材并调和就占据了我当时味觉的制高点。总想复制这种混合有菜籽油的味道,重温母亲给予的溺爱。
身在北方曾多次用汉中的米、辣椒去做面皮,都没有找到母亲做的面皮味道。即便源自家乡的水通过南水北调惠济我所居住的城市,我在味道追寻的路上还是以失败而告终。看过央视“舌尖上的美食”播出的一篇关于菜籽油的片段后,我才明白我做的面皮缺了一味菜籽油。
其实家中本不缺菜籽油的,每次父母亲来都会带一些,由于家人偏爱豆油的习惯,菜籽油就被束之高阁了。把放了很久的菜籽油加工,调制后的面皮马上有了母亲当初做的味道。我内心是很愧疚的,母亲曾告诉我做面皮用菜籽油这一点,但我总认为工业化生产的定比手工做坊好,其实我错了。
仅仅一味菜籽油就对我的判断力做了重重回击。我已丢失了初始的自己,追寻回当初就要去接纳周围人的善言善举,那才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
一味始终都在我味觉里的菜籽油,不仅仅是味道,更是斟酌人间烟火后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