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地铁,骑车风驰在陌生的街道。凉凉的风在耳边掠过,这个温柔的季节像极了母亲的安抚,那么入心,那么适时和沁入心扉。我极想停下来,坐在市场的台阶,看这不相关的人来人往,呼吸这不相干的空气,看不相干的树影婆娑,不由分说向我拂来……
奔赴一个并不遥远的地方,做一个暂时放飞几小时的精灵——除了做评审工作,我知道要遇上一个人。在她面前,可以做一个调皮的小孩,也可以是悲伤成河的忧郁女子。来之前,我已决意在她面前全盘托出自己。
她是一名画家。邀请来参加活动的美术评委,我的私心很明显,除了让她赚点评审费之外,我要见她。我需要她的能量,需要她经历大风大浪后依旧坦然面对的波澜不惊,需要她看透生死、不惧世事的勇气和果敢。
许多年前,十岁的儿子离她而去,她发文告诸朋友圈,震惊朋友 ,我全身发抖。我跟她约过六一儿童节的亲子稿件,知道母子的生活细节,看过她笔下的小家伙画像。而后她抑郁了,再然后,自愈。画画、写字、画佛、念经,除了感谢艺术的陪伴,她说儿子是来渡自己的。
她瘦小的身躯里究竟藏着多大的能量,无人知晓,她气质高雅,已练就一身不悲不喜之功。去年年底她的工作室开张,嘱我一定要去。当时生活一团纷乱,我没有多说什么,不想她担心,只说忙,暂时去不了。但那时心里知道,有一天一定要面对面告诉她,我有多难,我有多需要她。
活动结束后,傍晚,我俩手拉手,穿梭在烟火人丛中,我送她上公交。站台边,我眼噙泪水,她温柔似水,眼里有光,却不会掉落。
说了许多话,紧握着的手柔软如玉。我不是一个轻易张开双手拥抱的人,唯独对她,见面就想抱。也许是因为她太瘦弱了,也许想着她一个人生活太清苦了,怜惜之情总是涌上心头。
却不曾想,是她一直让我要外放,不要独自去承担,要释放要解放,要开阔胸襟。她觉得我自己就可以产生许多能量——一定要坚持写字抄经,这是能量的来源和积蓄。
她说人不是自渡,而是他人来渡自己的。比如她的儿子来渡她。小男孩走后的每年祭日,她就计算着他重生的年龄——他在另一户人家里幸福地生活着。
想着那个最爱的人是给你能量之人,所以不要悲伤,而是要更真切更努力地生活。
……
能量。这两个字在公交站台随风入耳,与淡淡的忧伤和轻弹的泪水温柔相遇。这样的女子像仙子那样开始超脱,我竟不忍再次悲伤。
她送扇子给我,上面有她的画和字。给我带零食和鱼皮做的小挂饰。
愿“喜乐”同在,悲愁终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