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夏洛特烦恼》口碑爆棚后,开心麻花的第二部作品《驴得水》也登上荧幕。本想是部喜剧电影,影片的剧情走向却无比荒诞、跌宕、出人意料,“给你讲个笑话,你可别哭”,影片主创的友情提示早已说明,这不是一部看到就笑、笑完就忘的爆米花作品。
《驴得水》的故事再简单不过,一曼、孙校长、裴奎山、周铁男、校长的女儿孙佳五人投身偏远乡村,开展乡村教育实验,因为取水困难,谎报一头驴(驴得水)冒充老师,为了掩盖吃空饷编谎言的荒诞故事。
一部《驴得水》简直就是中国小知识分子的理想幻灭史,初来教学,每个人都踌躇满志,都相信自己是来做一番大事业的,是要“教育救国”的,要改变农民的“贪、愚、弱、私”。事实上,片中,三民小学的几位老师,不过是远离现实、脱离实际、自我建构了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世界,心碎、失败、幻灭是必然的。
在这个乡村小学的5人团队中,孙校长似乎是团队关键人物,实则不然。每当遇到棘手的问题时,这位孙校长从未真正解决过任何实际困难,掩盖问题、脱离现实、逃避责任、盲目自信、毫无底线、一意孤行。危机来临,出现的永远是一曼,冲锋在先的是一曼、置身险境、孤立无援的还是一曼。
其实,矛盾与反差,从影片开始就显露无疑,乡村小学委身雨神庙,这是一个干涸的高原腹地,水才是这里最稀缺、最珍贵、最关键的资源。没有水,是满腹韬略、理想高远的老师们也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所以要有驴,有驴才能得水。
当然,水的问题靠驴,生存的问题,驴是解决不了的,只有以驴为凭,冒充一个吕得水,才能在贫瘠的土地上,为了自己的理想挤出一点点生长空间,一个无比正当的谎言顺利诞生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家都相信“做大事不拘小节”。做错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在于,谁来承担做错事的责任?
很显然,这个谎言背后的锅,大家推来推去,全推给了片中单纯、无畏的一曼。孙校长谎报驴得水是英语老师,是一曼教铜匠学的英语;为了让铜匠同意照相,是一曼主动请缨,“睡服”铜匠,成功搞定;特派员要求吕得水老师讲更复杂的英语课程,是一曼发现特派员根本不懂英语,出主意配合铜匠朗诵莎士比亚诗集,蒙混过关;铜匠老婆闹事,一曼为了大局站出来,应对铜匠原配悍妇的指责。
而当铜匠回来报复一曼的时候,所有的同伴与一曼对立,恶语相向,那一刻,她独自承担了所有,为了别人的大局,她的小节全被丢弃。
一曼一夜睡服铜匠,无意间给了铜匠本不属于他的艳遇和幻想,一句“你在我心里不过就是一个牲口”,浇灭铜匠美好愿望的同时,也点燃了铜匠复仇、丑恶的烈火。对于一曼来说,这样做有为了应对局面的无奈,也有随性、任性的情感表达,但不管怎么说,一曼的举动并无恶意,心中的善良和自责,铜匠是永远都看不到的,他眼里、心底只有恨意和报复。
应该说,一曼的随性、随心、自由,给了身边的男人极大的错觉,也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从裴奎山的表白中刚缓过神来的一曼,没有停下睡服的脚步,面对铜匠,或许一曼才惊觉,自己的自由不只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的过往让她清楚自己想要的和能够给予别人的。有留恋、有温度、有冲动,但再也给不了铜匠什么了。
有人说,一曼侮辱了铜匠,不管是言语还是身体,本人实难认同,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没有谁是绝对无辜的,从本质上说,铜匠隐喻的是原始、底层、蒙昧的欲望,之前的铜匠没有机会作恶,并不代表他善良质朴。
一曼面临的困局在于,继承中国传统思维观念的男人会认为,只有男人才可以睡服女人,反之是不被接受的;男人会想当然的认为,女人和男人发生关系后,这个女人就是男人的私产了,就丧失了性的权利和自由。而一曼显然不懂这一点。
裴奎山的因爱生恨、恶语相向,铜匠的肆意报复、残忍对待,不过是新女性遇到了旧思想,民国时期盛行的无政府、无家庭、无宗教主义的思想,在一曼的生命中还是走向了尽头。
三民小学全篇没有出现一个学生,面对铜匠这个教育对象,所谓的教育只是激发出了底层农民的劣根性,而肩负教育理想的老师们,软弱、自私、愚昧、贪婪尽显无余,“该教育的其实不是农民,而是教育者本身!”
一曼开枪的那一刻,不再是发疯的一曼,那一刻,她是最清醒的人,所谓理想,本不存在;现实依旧,无力改变。剩下的自由,只有自己的生命。
影片的最后,"团结、乐观、奋斗"沦为了一句口号,“只是约谈了一次,一切照旧”孙校长这样说,什么都没有改变,连教育者本人都没有改变,一曼的离开,抽走了三民小学的灵魂,孙佳的出走,宛若新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只会越来越糟”,还好,教育的理想总算留下了一点曙光,哪怕再微弱。
这是不可思议的中国的一幕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