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身破旧的衣服,有着泛光的煤炭色,在他抬手的间隙,腋下依稀可见是迷彩服的颜色。肩章扣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就那么自由散漫的随着主人的举动,胡乱挥舞,就像两只不受使唤的耳朵,随意变换姿势并耷拉着。灰白浓密的头发,两寸来长。错综交织,有一嘬头发从鬓角一边倒向另一边,特别显眼,看起来好像刚刚睡醒一样。三道深深的皱纹像极了饱经风霜的枯树皮嵌在老人高高的额头上。一双眼睛很精神,尽管眼白布满血丝,却依然目光如炬。一只大手,手筋突出,正把一个孩子的玉米篮子提起,另一只手拿着口枡,只见他熟练的一抖手,玉米就乖乖的倒入枡内,一粒不留,违观的群众不由的鼓起掌来:“不错!绝了!”
一辆破旧的老式轮摩托车,岁月的打磨 ,让它丢掉了本来的颜色,浑身上下都是黑漆漆的煤炭颜色。他的脸也是黑红色,可以和关云长一比高下了。指甲缝里嵌入怎么也洗不干净的黑色污物,不知道是油还是泥。
一声炮响,炉口开啦!白花花香喷喷的爆米花蹦进了长长的布口袋,升腾起一阵白色的烟雾,那诱人的香味立刻氤氲了整个村庄。霎时,小孩子来啦!小媳妇来啦!圆的、扁的、高的、低的、胖的、瘦的各种形状的篮子蜂涌而至……红的、白的、紫的、花的各色的布口袋从四面八方晃晃当当的赶来……他们生怕排在后面。一群人把爆米花的大爷围得水泄不通,大爷站起身来,伸出一只长长的手臂,指向旁边的空地,“都按先来后到排好顺序啦!!”虽然话语声音很响,但是脸上憨厚的笑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慈祥。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站在了最前面,笑嘻嘻的说:“大爷,俺来的最早的了,先给俺崩吧!”
大爷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队伍的后面,拉着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红红的眼睛,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有泪水冲下的痕迹。“我知道的,你来的最早啦!走,先给你崩去。”大爷脸上的温暖像阳光,小男孩破涕为笑,骄傲的走过长长的队伍……
那个胖胖的妇女不情愿的撇撇嘴,却一脸的无奈。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这个又长又小的队伍里,像一个极不顺畅的大肉疙瘩……
“给,4元!”凌厉的声音。
“5元一炉。”
“害我等那么久,就4元!爱要不要。”声音略小了点,还一脸的不屑。
“……”抬头,满眼的红血丝。“你……你走吧!不收你这样的钱。”
“嗯?……”五秒后,“哦!”略显喜悦。
那胖胖的身体,不协调的扭动着离开了。
背后,是人们鄙夷的目光。
一个月后,这熟悉的炮炉声在村子里再次炸开。各种篮子和各色布袋又蜂涌而至……
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声中,一个粗重的嗓音:“拍好队!”
霎时,队伍整齐。胖胖的女人站在队伍的最后,像一座肉山。
一会儿队伍消失了,只剩下胖女人和路边晒太阳聊闲话的人们。
“大爷,上次俺错了,这就当上次的费用。”胖女人把饭盒放在大爷旁边的青石板上,“趁热吃吧!做的不好。您先吃,我一会儿过来取。”女人站起来,顺势把10块钱装在大爷的上衣口袋。转身跑了,胖胖的身体,一点儿也不笨拙,倒显得十分灵动,就像一只飞起来的企鹅。
大爷来不及反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人们张大嘴巴,睁大眼睛,许久,才发出啧啧的称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