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立在那，不言也不语。

众生跪下去，拜呀拜不停。

——写在前面的话

太昊伏羲，画卦于蔡水之滨，肇启中华文明。武王灭商，封弟姬度于蔡。立国近六百年，史称蔡国。孔子过古蔡，作［大道歌］：［大道隐兮礼为基。贤人窜兮将得时。天下如一兮欲何之。］古时蔡国，今日之河南上蔡。她诞生了［孔门六贤］，也是秦丞相李斯故里，她自宋代到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共有31位进士及第。其中就有北宋著名理学家谢良佐。

我要说的是上蔡的［白龟庙会］，因为马上就是今年的五一节了。白龟庙会就要开始了。——其实谈及自己家乡熟悉的事物和场景，这种感觉有些怪怪的。就好像老北京人去惯了长城故宫。一抬脚，一遛弯就看到了伟大的建筑。他们这些老北京人是不能体会外地人初看到长城故宫的激动心情的。就好像郑板桥家乡的人民群众，天天看到郑板桥的［乱石铺路］，他们似乎也不会停留片刻，去好好的欣赏片刻。我要说的［白龟庙会］的心情也是这样。［白龟庙会］，起源于明代，是豫南地区首屈一指的古庙会。开会时间是每年的农历三月十五日至二十五日。十天时间，据《上蔡史话》一书载：［庙会期间，戏演连场，昼夜不息。各类货行划市成街，连绵数里。四邻诸省，市，县的商贾云集于此。入庙祭拜的香客如潮，上会人数逾十万人之众］。

［白龟庙会］缘何定于农历三月十五开锣唱戏，也是有来源的。传说伏羲率众由淮阳巡游，抵达蔡地，见此处台上蓍草丛生，台下蔡河白龟浮游。西南处湖泊芦荡葱郁，于是便作停留，潜心观白龟，究神蓍。琢磨这神奇之物的相应护佑之谜。当时的人们还不知粮食为何物，维持体力生存的办法都靠狩猎充饥。一天，部属呈上来一对刚刚捕获的凤凰。人祖爷伏羲看两只鸟虽然已受伤，但精灵秀美，丽质动人。于是命令部属好生饲养。待伤痊愈以后放归。放归凤凰的那天正好是农历的三月十五。凤凰感激不杀之恩，在东南三里处，停顿少许后绕蓍台低飞三圈，含泪朝西南振翅飞去。以后的每逢农历三月十五日，就会有大群的凤凰来蓍台低飞盘饶。这就是［凤凰不落无福之地］和［凤凰朝祖］的由来。

生活在古蔡此地的人们看到凤凰尚有感恩报德之心，那受了伏羲氏开天易象肇启文明之恩该如何报答呢？于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人们便每逢农历三月十五号即到伏羲画卦亭处祭祀人祖，焚香燃烛，并唱大戏。

白龟庙会与洛阳关林，开封朱仙镇并称［中原三大古会］。

在我少有娱乐的童年，在不久的千禧年之交。每到这个庙会来临或者快要来临之时，那都是我最激动，最兴奋的时候。［呀！快要去看戏了！多美呀。］十里八村的男女老少不辞劳苦，头顶烈日，脚步听歇的去凑热闹。外地来的戏剧团，如许昌，南阳，新乡等地——在我们年幼的时候，这些地方都是没听说过的名字来［白龟庙会］搭台唱戏。台下的老翁老妇们看的是津津有味，日中为市，所以吆喝着卖吃的喝的玩的乐的让人目不暇接。当年坐在戏台下看戏的，就有我那已去世的老祖母。她一生清贫刚直，从不信奉什么仙佛鬼怪。但每到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她都会雷打不动的步行个几公里或者坐着别人破旧的电三轮去白龟庙烧香。她更多的时候是步行。从前我认为她步行几里路，加上多年的哮喘病是很不值得的行为。一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步行几公里去烧香，可以表达她内心的虔诚。

看耍猴，套圈圈，打气枪是我现在最怀念的。白龟庙内烟雾缭绕，不少的善男信女跪在这里祈福还愿。

祈福的有许多种类：保佑儿子所以考上重点大学，外出打工的人能身体康健，多赚些钱。生了疾病的人能迅速的好起来，还有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甚至是不孕不育的人能赶紧生个大胖小子或者乖巧的女儿。许许多多的人在这座庙里进进出出，起起落落。他们或者她们或许彼此之间是陌生人，可他们和她们的心在叩拜的那一刻都是虔诚的。他们深信人要畏天敬神，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会有神灵来护佑。

他们共同拥挤在一处空气不太好的殿堂里，于擦肩而过之中互相看彼此那么一眼。各自有着各自的心事和矛盾。

他们心里搁着这许多恼人的事，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告诉别人的。即使告诉了，别人也没有功夫去理睬他们。

他们该怎么办呢？

他们只能和这魏巍端坐的塑像诉说，只能和庙里路边那些摆摊算卦的半仙或者神婆诉说。

莫要小看这些占卜吉凶的半仙神婆，他们是人类世界里颇为神奇的一种群体。纵然他们自身无半点本事，但因受了这身后人祖爷伏羲的经年累月的点化和熏陶，他们变得会引经据典，变得会通晓阴阳，变得会看阴宅阳宅，变得会预测人的前路。终于最后变得无所不能。他们这些摆摊算卦的。一掐指，一白眼，一看天，一看地，一思索，一皱眉，一拍巴掌。好了，其余的都不说什么了。你虽然和他们上一刻只是陌生人。但到你开口诉说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会知道了你所有情况。知晓你的三生三世和全部的喜怒哀乐。我说他们这些摆摊算卦的是人类世界里一种神奇的群体，似乎并不为过。那些求助的孤苦的人们，听的是迷迷瞪瞪，忙顾着点头称是。

他们使用的工具多是几枚铜钱和几枚木签，一张这些许多字画着许多画的图。你可以看到周易八卦，可以看到麻衣神相，可以看到奇门遁甲，可以看到天地五行。

什么人去算卦呢？孤苦的老人和在家受了欺负的父母。年轻人是很少去算卦的。算卦，我并不评判它的灵验与否。如果一场卦象算下来，果真能给予身处绝境的人们以一点点微弱的希望。那它就是有可取之处的。

马戏是年轻人爱看的。在我没有看到大熊猫以前，在我没有看到草原上的马匹和骆驼以前。白龟庙会的马戏团几乎满足了我的对动物的认知。

一座圆顶，一个大棚子。里面可以容纳数百人。驯师吹着口哨，拿着鞭子，挥动着臂膀，狮子和老虎还有其他的什么动物都非常乖巧和听话。就好像是自家的娃娃一样。有时自家的娃娃还要闹人呢！马戏团的门票多是五元或者十元。如果你能认识熟悉的人，可以送你许多门票。那就舒服了。你可以带着自家的小孩和自己的朋友前去马戏团挑个好点的座位，尽情的观看个两三个小时，保证让你大笑，让你感觉到精彩。

飞车和碰碰车是小孩子爱坐的。坐上飞车恐高和身体不好的人都有可能会受不了。它的旋转速度太快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坐上的人一边恐惧着一边呐喊着，惊叫着。这种刺激，不属于现在湖南张家界的玻璃天桥。那玻璃天桥上，有多少平时自称勇敢的人吓得尿了裤子。至少，坐白龟庙会的飞车不会尿裤子。

歌舞是老汉们爱看的。说到这个事情。我很能理解他们，又对他们感到无语。

他们多是死掉老伴的老年寡汉。终年或者孤独的生活，常言说：没有女人的房间里，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去年夏天我回乡，整好看到去看会的一大批老年人。于是写下短句一则：

大清早，一堆老男人去庙会。

不怕风吹日晒，不怕大雨倾盆。

去庙会。

天黑了，一堆老男人去庙会。

不怕路途坑洼，不怕腰酸背痛。

去庙会。

那里有十元钱门票就能

一览无余的脱衣姑娘。

姑娘乳房肥大下垂。

姑娘说：来吧，来吧。

十元钱，你买不了吃亏。

在脱衣姑娘的双腿之下，

一堆老男人在争先恐后的

观望还有口水。

——《庙会》

歌舞团是为看庙会的人群提供了一个避暑的去处。可它也的确庸俗。庙会多年来始终有歌舞的出现，至今依旧存在。每次姑娘们穿着暴露的拿着喇叭邀约来往路人时。我都惊讶于他们怎么如此开放。

为了生活呀！

歌舞团的姑娘们在锣鼓喧天之中暴露着自己的身体。观看的人在锣鼓喧天之中暴露着自己的心灵。一阵阵欢呼声，一阵阵喝彩声，是那样的响亮和振人耳膜。

从前逛庙会的人太拥挤，摩肩接踵。听闻还有走失小孩的情况发生。希望这种走失小孩的情况不会在出现吧。

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啊。

庙会，是我们那小地方的人的自己的狂欢节，它比不了什么高档次还有奢华的展览会和茶会。但它的定期举办，能让忙碌的人们身心得到短暂的休息。

十天之期一过完，再进庙里去看时。神像依旧耸立沉默，不言不语。石碑，倾颓在那里，诉说着人群散尽后的荒凉。

现在，长大的人已有各自的事情。终于再没有闲情去逛庙会，那些欢笑和喧哗，终于渐行渐远……

——四月十八号

昔年种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