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3日,周一,雨,7至12度
原打算待上班后再正式重启年前作息规律,故在假期里,放任无拘。转眼到了开工的日子,仍是被命令居家轮岗。这宅家的日子起码得再持续上一周,或者更久,故须对居家的作息详加规划。
这段时间,我挺佩服卢老师。她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知比我忙碌多少倍,可她的日更却坚持得那么稳定,稳定得像个终日无所事事,唯有日更的闲人。其实她只是习惯了在忙碌之中见缝插针地犒劳自己。正如人必得在尘世中修行,方能修成正果。有人断绝尘缘,跑到深山老林中,吸风饮泉,以期修得仙风道骨,可一入尘寰,便前功尽弃。我便是如此,平日里独居高楼之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稍有外事打扰,生活就全然切换了频道,圣贤书被抛置脑后。读一些大师的自述,没有人一生都在完全真空的状态中治学,然而无论天下如何兵荒马乱,人生如何颠沛流离,他们几乎没有一天放下过书本和学问。他们的人生方向、生活节奏不会被外部环境所影响、改变。有人索性认为,学习不着重在书册上,而在乎所处时代的一切见闻和经历。没有生活的学问几乎就是一堆零碎的材料,读书必得返己之经验来抉择是非,洞悉幽微。故读书集义,非得经由自身经历的融化,而不是脱离身外的知识堆积。
我以为,可能正是安逸才让我失去了应变的能力、稳定的意志。忙碌能训练人有条不紊地管理时间的能力,常处于忙碌中的人,时间总能高效运转。而常处于安逸中的人,常是虚掷大把时光后,才有一小撮的产出。她是习惯了虚度,虚度是其人生主业,而产出只是虚度的副产品,一旦有正事占据了虚度的时间,那产出的部分只能让位于虚度,而被压缩成零。我们常有这样的感叹,等我有如许如许多的自我时间后,我要做怎样充实的安排。可事实在我们拥有大把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后,我们通常会用虚度方式来消耗它。比如最自由、最安逸的大学时光,有多少人在发愤学习。又比如这个春节,对于全中国人民而言可以说是最清静、最轻松的春节。可大多数中国人只会像猪一样躺着。所以,真正的问题不是我们有没有时间,而是人生有没有真实的志愿。我们通常所说的“等什么什么以后,我要干什么”的理想,并非真实的志愿,而是对现实反动的欲求。当现实的压迫解除,这种欲求也随之消失。真实的志愿,就如野草,无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中都能茂盛生长。就像卢老师,无法想象她照顾完老人、小孩后,还能活得像个文化人,读书、写作、玩乐器、参加文人聚会……那些没有工作、家庭负担的人,亦做不到像她那样充实。面对她,我常怀疑自己是个伪文化人。|
昨临睡前发誓,今日定要早起,有二十天未早起背诵《论语》。五点被手环震醒,然不愿起来,睡到八点多才起。起床后,餐桌已收拾干净,儿坐在书桌旁读书,夫已出门上班。我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戴上口罩,去单位喂鸟,在小区门口碰见开车回来的夫。请他将车掉头载我去单位。给鸟添了两日食物,给花草浇了水。本想将《论语》注本及参考书带回家,中止二十天的《读论札记》,也该续上了。可一大堆书,想想还是再停上一周吧,争取在这一周内集中精力攻下《左传》。回到家后,捧起昨晚读了个开头的《生命的奋进——五大师回忆录》一书读起来。至下午四时读完此书。虽读书一整天,仍后悔不已。人若不能按自己预定的计划行事,随性而为,生活必陷入无序之中。故须以文字的方式,立此为据,来督促自己执行。
明日规划:
五时起,背《论语》》和《诗经》之商颂。练瑜伽。
早餐,粥和煎饺。
八时半至十一时半,读《左传》之桓公卷
十一时半至十二时半,中餐。菠菜千张汤、炒菜心、萝卜炒五花肉、米饭。
下午一时到四时,读《左传》之桓公卷。若早读完,整理读书笔记。
四时至七时,晚餐,春饼。与家人聊天,踢键子或跳健身操。
晚七时至十时,读杂书、写日记。
今日读书笔记
读完《生命的奋进——五大师回忆录》,五位大师分别是梁漱溟、熊十力、唐君毅、徐复观、牟宗三,为新儒学五位奠基者。这五位大师幼年家境皆不佳,学问皆靠自学而得,其学问之路自有许多值得我借鉴之处。比如徐复观先生谈其治学的经验教训时说,读了四十多年书,涉猎范围相当广泛,但终于明白,不彻底读通并读熟几部大部头的古典,仅靠泛观博览,在学问上是不会立下根基。在浪费了无数精力后,他慢慢摸出了读书门径:第一,决不读第二流以下的书,非万不得已,也不读与自己研究无关的书。第二,读中国的古典或研究中国古典中的某一问题 时,一定要把可以收集得到的后人的有关研究,尤其是今人的有关研究,先看个清楚明白,再细细去读原典。后人的研究,对原典常有一种指引作用,看了后人的研究,再细读原典,这对于原典及后人研究工作的了解和评价容易有把握,并常发现有许多工作须要我们去做。第三,便是读书中的摘抄工作。以上三点,几乎也是我近两年来的读书路子。不读二流书或活人的书,是因为这些书根本提不起我的兴致,且当下活人的书里少有生命的学问,多是知识的堆积,专为稿费而写的东西,真是不必读。其次,先读后人的研究专著,可找到阅读原典的兴趣点和方法。但是后人的专著不能替代原典,因为我常在书中读到诸位名家相互矛盾的观点,若没有亲自阅读原典,就无法分辨孰对孰错。徐先生还说:“凡是伟 大的著作,几乎都在告诉读者以一种达到结论的方法,因而给读者以思想的训练。”此说亦与我一向坚持的“观点不重要,思维方法更重要”不谋而合。也因此,我并不会因为一个名家的观点有误,或与我的认识不合,而对之全盘否定。只要其思维带给我启发,仍得我崇拜信奉。最后读书摘记说。徐先生也说到我心里去了。他说抄写的必要:一是书上许多地方,看时以为懂得,但一经摘抄,才知道先前并没有懂清楚。所以摘抄工作,实际是读书的水磨工夫。二是摘抄一遍,可以帮助记忆,并便于提挈全书的内容,汇成为几个重要的观点。这也是我读书时常用的笨办法。我在朋友圈开设“书林拾叶”专栏,就是读书摘抄。读书时,常备有一本摘记本,好的段落,划线不算,再抄一遍。抄时确能发现读书疏漏的细节。然摘记本抄完便不再翻阅、整理,使其未能发挥应有储存记忆的功用。然后,我又常在日记中进行摘抄、复述。也是一种记忆的训练。饶是经过这好几道摘抄,脑子里记下的仍是不多。唯有通过写作,才能将零碎的知识,系统的贯通起来,成为自己的智慧。而我在创作上做得太少了。
再说熊十力先生谈《读经》,言其少时读《诗经》,便晓得将《论语》里孔子关于《诗》的论述来印证。然仔细玩索这个义味,却是玩不出来。及至成人,胸际间有些物事时,乃对“哀而不伤,乐而不淫”有所契悟,孔子是有如大造生意般的丰富生活。然对于熊先生这句解读,我亦不解。“大造生意一般的丰富生活”为何?此番圣人之境,恐要身入其境方能领悟吧。又解“人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一章,朱子注:面墙而立,是指活不下去。亦有人说,春秋时,常引《诗经》为社交辞令,不读诗,无以言也,故面墙而立,无见识,寸步难行。熊先生却引陶渊明“即事多所欣”解之,言《周南》、《召南》诸诗中,可见日常生活里,自有一种欣悦、和适、勤勉、温敦、庄敬、日强等等的意趣,见他现前具足,用不着起什么恐怖,也不须幻想天国,可以识得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大步走上人生的坦途,再不至于面墙了。熊先生所言为文学的美育功效。
唐君毅先生评价其早夭的朋友高介钦时道:“天才型的人,都太清贵,沾不得泥土,难生根于地上。其生命 之光辉照耀,有如慧星之倏然而来,倏然而逝,而早夭亦理所难免,然则此处则最动人之悲哀。”又引《论语》孔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结合得甚是巧妙。
我既不投稿,也不开讲座,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创作。搞学术,本来就需要一个埋头积累的阶段,我既不创作,就当将日记当作正式文本好好作之。每日需得留出充足的时间来写,整理阅读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