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之路,未知之地(上)

图片来源于《男孩和世界》

       阅读带给我众多乐趣和好处,但是对于读书,我一直抱持着随缘的态度,不以阅读量为目标,不过度沉湎其中,有时读得如饥似渴,有时很长时间都不看,一些广受好评的书,如果读起来晦涩难懂或者不太喜欢,也会暂时放弃,等机缘来了再说。我认为阅读可以增长知识,但只有把知识融入到生活体验当中,才能转变成真正的智慧。

       年初,读到陈丹青整理的,关于木心先生的《文学回忆录》,特别喜欢,文学巨匠和他们的作品个性化地呈现在眼前,栩栩如生。从字里行间,还可以窥见木心对待世界和人生的一些思考,尽管笔墨不多,却让人倍感珍贵。《文学回忆录》看完后,我把它作为一本阅读指引手册,按照自己的喜好,又购买了一些名家书籍,其中,我遇到了自己最钟爱的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作品所展现的世界观让我大为震撼,跌宕起伏的情节中处处体现着宗教式的普世情怀。作者本身亲自体验着世界黑暗异化的一面,用血肉之躯换来宝贵的思想结晶,试图给这世界一个答案,给人类一个出口,他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更是被誉为人类有文明以来最伟大的著作。

       阅读这样的作品,让我非常感恩,然而几个月后,当强烈的情绪趋于平淡,某种思想开始占据我的头脑,并给我带来了消极的影响。

       我们生活的世界,看上去井然有序,有理可依,有章可循,国家,政府,学校,医院,企业,监狱各尽所职,各种流派的理论学说,高速发展的科学技术,以及千姿百态的文化制度,都让人应接不暇。虽然有时会发生令人无法理解的现象,但很快就会从人的头脑中消失,人们则继续步入生活正轨。总而言之,这个世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理智的。然而,存在的本质就是这样吗?我们用眼睛看到的,头脑构思的就是真相吗?我开始思考之前不曾想过的问题,并在一天夜里,从梦中身临其境地体验到生命本质的不安全感。

       我梦到自己站在一片土地上,双脚用力地抓住地面,好像怕摔倒似的。画面慢慢拉远,我变得像蚂蚁一样小,然后呈现出整个世界的微缩面貌,但是世界一直左摇右摆,不停地晃动。镜头再次拉远,全世界坐落在一艘小船上,小船漫无目的地漂流在浩瀚无边的海洋上,下面波涛汹涌,船体动荡不安。一阵心悸,我从梦中醒来,很久才平复心绪。也许,世界背后存在着巨大的神秘力量,“存在”的本质是混乱无序的,就像老子的“天地不仁”,人比自己想象的渺小还要小得多,并对无形的力量和本身的存在怀有深深的恐惧,为了反抗这种力量,人们抱团取暖,用头脑和意识构建了一个秩序王国,来逃避自身的失控感,却也同时遭受“意识”的禁锢而不得自由。诸行无常,一切本无意义,这样想着,一种悲观的心态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婚后第二年,备孕近一年,还是没能如愿,这让我的精神状态十分紧张,同时也意识到,生命的诞生并不是一个单向的人为控制的过程,业力和缘分很重要,这样就更加重了我的无意义感。我机械地照常生活,却总免不了有些消极厌世,直到有一天,头脑中的一个闪念改变了我的心态。“正因为一切虚无缥缈,如过眼云烟,才更应该在活着的时候尽情享受生命,去品尝一盘美食,畅饮一杯好酒,去尽情欢歌,去爱与被爱,把握今天,活在每一个呼吸的时刻。用力活,是因为正在死。”没有任何重大事件发生,毫无缘由地,我完全信服了头脑的声音,并扭转了对生活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不久后,我顺利怀孕了。

       最初确认怀孕的那一刻,我和老公都非常开心,但没过多久,我的情绪就恢复了正常水平。梦想实现后,人们会很快陷入空虚,并开始对下一个梦想充满期待,事实上,一个人的本质状态,并不会因为外在的改变而变化太多。心心念念了一年的愿望终于成真后,又让我觉得稀松平常,直到失去才再度珍惜。老公曾跟我说,在我叫醒他,告诉他好消息的那个早上,他正梦到“得而复失”这句话。

       三个月后,我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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