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当我再次翻开曾经写下的这些字时,我想到的不是那些争先恐后抄写它,去履行它的世人,我想到了我的祖姑,那个没有留下名字却留在我心里的女子――班婕妤。
最近总是强烈地想起她,写出《女诫》,我心里的模型就是她。可是曹世叔去世后的这几年,我恍恍惚惚能读懂祖姑留下的那些诗了。
“你真的懂了吗?”有声音突兀地发出。一个靓丽却端庄的女子隐隐出现。
我大惊,却又镇定,我怕什么,日子对于我来说,除去撰写,没有其他的意义了。
我微笑:“是的。”
我自幼聪明伶俐,秀色聪慧,工于诗赋,文才出众,读书甚多。
汉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汉成帝刘骜即位,我被选入皇宫,刚开始为少使( 下等女官 ),不久得宠,赐封“婕妤”。
汉成帝为了能够时刻与我形影不离,他特意命人制作了一辆较大的辇车,以便同车出游,我拒绝了,我义正言辞地说:“看古代留下的图画,圣贤之君,都有名臣在侧。夏、商、周三代的末主夏桀、商纣、周幽王,才有嬖幸的妃子在坐,最后竟然落到国亡毁身的境地,我如果和你同车出进,那就跟他们很相似了!”汉成帝承认我说的是对的,我很是开心,我觉得自己很是伟大,与众不同,却忽略了他的不快。
当时王太后听到我以理制情,不与皇帝同车出游,特别开心。一时间,我在后宫风光无限,更是加强在妇德、妇容、妇才、妇功等各方面的修养,希望对汉成帝产生更大的影响,使他成为一个有道的明君。
我知道是我太过清高自负,逞一时之强,妄想将自己的才华扬名,留下千古佳话;妄想不以色侍人;妄想这个男人炙热的爱……
“你后悔吗?”我后悔,对曹世叔敬若宾,眉齐案。我后悔,我们从没有吵过架,那种越吵越是如胶似漆的架。我后悔,从来都是低着眉眼,如今这些年月,我几乎已忘记他的模样。
“我吗?我不后悔,以色侍人,总会终结,又何必贪念。我却也后悔,后悔写下那些凄凄切切的词。”
祖姑留下的词不多,却个个幽怨。
赵氏姐妹入宫后,飞扬跋扈,,许皇后头痛不已,便设计陷害,却被赵氏姐妹识破,并还想要引火给祖姑。
虽是有惊无险,祖姑还是心灰意冷,自请去长信宫侍奉太后,请居深宫。而汉成帝也允许了,祖姑更是心凉万分。从此呆在深宫不出来。
看着华发生白,怜悯年华老去。每天长信宫门打开,姑祖便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扫地,生活刻板而单调。祖姑觉得自己就像是秋天被弃的扇子,孤独寂寞。她在《团扇歌》中自比秋扇:
“常恐秋节至,
凉风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
恩情中道绝。”
不曾想后世便以“秋凉团扇”作为女子失宠的典故,又称“班女扇”。
这让清高的祖姑情何以堪。
汉成帝在绥和二年三月,崩于未央宫。汉成帝崩逝后,我自求到成帝陵守墓以终其生。王太后便让我担任守护陵园的职务,从此我每天陪着石人石马,冷冷清清地度过了孤单落寞的晚年。死后,葬于汉成帝陵中。
即使我生时有“古有樊姬,今有婕妤”之名,死后也成为了宫中怨女的代表。会做诗的班婕妤,终是敌不过会飞舞的赵飞燕。
那年,你我初见,你爱慕的眼神让我心跳,我则立志要你我同流名千古。我用祖先教我的方法爱你。我自信没有人可以做的比我好。只是,最终是我不懂你,我错估你对我的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亲密无间的日子终究一去不复返。对爱情依然坚持着微薄的理想,直至不再相信。当情已成空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后悔,宁愿当初遇见的那个人不是你!
然而。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依然会奋不顾身地爱你。
哪怕万劫不复,我爱你,但与你无关。只是为自己找一个任性的借口,辛苦地倔强着,能否再一见钟情!?
“祖姑!祖姑?”我恍然从梦中惊醒,立在我案前的只有袅袅白烛,我打开卷册,饱满的墨汁在笔下划出《汉书·外戚传》。
是呀,祖姑已经去世了,带着才情和遗憾。还有世间的争议。祖姑的墓被很多人称为了“愁女坟。”
只是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后世,自然有很多的文人墨客说着祖姑。
曹植站在愁女坟前叹息:“有德有言,实惟班婕。盈冲其骄,穷悦其厌。在夷贞坚,在晋正接。临飒端干,冲霜振叶。”
傅玄站在愁女坟前扶须:“斌斌婕妤,履正修文,进辞同辇,以礼匡君,纳侍显德,谠对解纷,退身避害,志邈浮云。”
左芬摇着扇子:“恂恂班女,恭让谦虚,辞辇进贤,辩祝理诬,形图丹青,名侔樊虞。”
只是不管别人怎么说,真正的个中滋味只有祖姑本人才知道。
人呐,这路,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即使我已见到了祖姑,我的日子,也还是只能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