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设置在21世纪初期，我喜欢那个很多时候对话还要面对面的时代。（在渐渐铺设定）
然而没有彻底交心。
十二
爆豪跑回去一看，他家门居然是开着的，还以为是父母忘了关门，原来他妈妈站在门口处，捉着手焦心地在等人，一看到他那个脑袋，马上大着嗓门边喊边走出来：“胜己！”
爆豪以为他妈要给他一个激动的拥抱，结果他妈是上来揪耳朵来了。
“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你去哪里瞎逛了？”
爆豪被她揪得上半身都斜过去，大喊：“哪里晚了！”
“半小时前我就看见你们学校同学了！”
爆豪语塞，他不可能真说自己因为找人拖到现在，又想不出说不出借口来，狠心只能让她骂了。
但是她妈妈忽然松了手，爆豪低头去看，她望着爆豪的眼睛滴溜溜的，在暗处水光闪烁。
爆豪抬头，又低头：“唉。”
最看不得他妈妈柔弱那么一点点儿了。因为示弱太少，偶尔来这么一下就格外动人。
爆豪弯腰主动抱住她，想，果然还是要一个激动的拥抱。爆豪光己没说自己在家里听到警报时多么慌张，到避难所去听人说，炸的是靠向市区的地方，这才安下心来，家里上学那个是没事了；可是忽然反应过来，上班那个在市里，又给整得心神不宁。回到家里，电视上播报了最新消息：被自卫队击落的战机掉到市里，削烂了某座楼，新闻避重就轻，又不给说具体伤的是哪座，只说在全力灭火。她听得心惊肉跳，两个牵挂都迟迟不肯回家，索性开门亲自迎接。
但是等到红霞织满整片天空，爆豪胜己才悠哉悠哉（至少在她眼里是这个找打模样）溜回来，气当然不打一出来——他俩一大一小知道担两份心有多累吗？于是狠狠揪了小的的耳朵。
可最下落不明的却至今不回来。晚得有点儿太过分了。轰炸机是否压到他，激起的瓦砾是否打中他，是不是刚好位于轰炸机横切过的大楼中，最后是大火有没有包围他？在爆豪光己心里，杀她丈夫太容易了。
爆豪心想，这下要走也麻烦了，他爹不回家，他就得一直陪着紧弦终于绷断的妈。
“……妈，我们去沙发那边坐着吧。”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天都完全擦黑了爆豪父亲才回来，还是跑回来的，看得出满头大汗。等的途中母子饭也没吃，本来母亲打算起来做饭的，又被爆豪按回来了。爆豪父亲刚进门便大喊母子的名字，沙发上两只殷切的眼睛顿时齐刷刷看了过来。
爆豪光己睁着眼睛跑过来，捧住她丈夫的脸扳过来扳过去地看，又拉扯几下他的衣服，看看一点血污也没沾上。爆豪胜对妻子忙不迭的查看笑了起来：
“路上有点堵而已，不要紧的。起火的地方离我们很远。”又探头看看他儿子，安然无恙地倚在墙上看着他俩，“胜己。”
爆豪喉结滚了滚：“嗯。”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爆豪看他们已经在沙发上安坐下来，母亲可由他温温和和的父亲安慰，于是想趁机溜出家门，刚刚走到玄幻打算穿鞋，他妈的大嗓门就传过来：
“胜己，你要去哪里！”
爆豪也喊：“散步！”
“饭也不吃了？回来！”
“那你倒是做啊！饿死了！”这是真的，他妈一直在沙发上心神不宁的后果就是一家人一齐饿肚子。
他爸爸不快地接到：“胜己，少说几句。”
“回来，你听到没有？不准再到处乱跑！”
爆豪的恼火非同凡响，把在穿的鞋子踢歪了，回身气势汹汹地上楼回房间去了，心想我就是翻窗也要出去。不过几分钟后他就又下来了，他母亲刚刚才在埋怨“这孩子”，他又气势汹汹地去厨房穿围裙——做饭。这下又把他父母感动得一塌糊涂。
十三
“胜己，你没胃口？”
爆豪吃饭时一直怏怏不乐。他妈妈一问，就摇头，扒几口。
他妈妈吃得倒是很愉快：“我儿子手艺还是可以的，前途无量。”
吃完饭他爸主动去洗碗了，这就导致他妈妈坐在沙发上严格把守，他一有走去门口的趋势，那眼睛立马眯起来，浑身绷紧，准备来逮他。爆豪摸了一双鞋，直接上楼去——翻窗不可避免了。
爆豪真的从二楼自己房间的窗子翻出去了，幸好下面就是他家后院落地窗支出去的棚子，爆豪从上稳稳落地后还莫名其妙充满了自豪感，转头看他妈还在沙发上望相反方向，就赶紧趁机出去找绿谷了。
绿谷家的门居然怎么都敲不开，爆豪想下狠手拍一下，又怕只是绿谷妈妈听不到或手脚慢了。
“连你都搞我……”爆豪最后拍了一下，对着他家门骂骂咧咧道。他家是真的没人，从猫眼儿里看进去一片漆黑。
爆豪心想，你不可能不回来，我就在这儿赖着不走了。爆豪一犟起来没人拉得住。他倚在楼道的栏杆上，百无聊赖中看看这些人放栏杆上的植物，用半个塑料瓶装泥巴养起来的绿色小苗，最后只能远望夜空。
夜色四合，他记住了，第一次空袭那天夜里一颗星星也没有。
爆豪一直看的是正前方，也就没注意到两侧的景象，过了有一会儿，他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响动，才往左侧看，然后极黑极沉的夜色中，站着的爆豪和骑在平而宽的栏杆上想往里面翻的绿谷四目相对了。
爆豪先一惊，往下看了看高度，本公寓整整六楼，绿谷家在最顶上，现在绿谷的行为在他眼里就跟鬼故事似的。他还没开始叫，绿谷先叫了——完全没想到这儿还杵着一个人，一慌神一紧张好像要掉到楼下去，两人几乎是非常默契地一个扑上去就是抱稳，另外一个顺势也抱住对方。
还好是没摔下去。
绿谷抱着爆豪的肩膀，心虚地边笑边打招呼：“嘿嘿，晚上好。”
爆豪有点儿懵：“晚上好……”一甩脑袋，“不对！好个屁！你什么时候跑到这儿的？”
说完探头看楼下有没有梯子，又抬头看上面：“从哪儿上来的？”
“我……”绿谷答不上来，想放开爆豪先下来，但是爆豪这边根本不放手。
爆豪的脸靠得越来越近：“这次你不要想骗我了。现在是怎么回事？下午你又到哪儿去了？”想起御茶子说的话他就心里揪紧，“还说你经常请假早退生病，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还有各种可疑的伤痕，电视直播上（也许是看走眼）的背影……
爆豪用眼睛说了没说的话：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最狠的一句是：如果还是什么都不说，我就……
绿谷看出这句话时彻底害怕了，什么都可以，爆豪要离开这个威胁就太厉害了。绿谷咬咬牙，郑重地低下头喊：
“现、现在还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可以！”爆豪以同样音量喊道。
“明天，明天可以吗？”绿谷说。爆豪刚想爆发：你又要遛我了。手劲刚大起来，绿谷就在怀里打起抖来，爆豪才发现自己手掌摸到的绿谷的背后是奇怪的，好像摸到了突出来的肩胛骨，而绿谷分明好好穿着制服。爆豪往后面一看，绿谷后面的衣服破了，露出来的皮肤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其实绿谷右手臂的衣料也几乎全破，爆豪没看错，之前明明恢复好的伤口处又被包扎起来了。
“怎么回事？”
爆豪惊大于怒，收手发现，手掌已经糊了点血，脸顿时变色。绿谷的背后一定已经破了。刚刚还被他又抱又按的，估计再次出血。
被这么看了一通的绿谷咬着嘴唇，样子比被看到裸体还难为情。他得空，缓缓地爬下栏杆来。爆豪知错了，他不该对绿谷又摇又喊，在“为什么受伤”前，他首先是“已经受伤”。
“废久……”绿谷受伤流血这事，就算一点原因也不给他讲，只摆上事实，都太让人心疼了。爆豪望着绿谷的眼睛带了点哀伤，“你……”
但好像不指望绿谷跟他讲清楚了，爆豪的手抬起又放下，“我…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也没法了解，是不是？”
绿谷猛地抬头：“不是的！”
爆豪不看他。绿谷绕到他眼睛下面，哀求说：“我明天一定告诉你，不会再跑了！”
“今天晚上没法说，因为小胜听了没准会睡不着。”他认真地说，“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说完他自己都有点苦笑。
爆豪看了他一会儿，“那么恐怖吗？”
绿谷点点头。
“明天中午我们到天台上说吧。”绿谷开始想尽办法讨爆豪开心，“我给你准备便当好不好？我们边吃边说。”
“好不好？”绿谷望着爆豪，自己已经放软声音放软姿态了，可还是没用，“小胜……”
绿谷捧着爆豪的脸把他带低一些，安慰地吻起他来。绿谷亲吻从来都不带侵略意味，像只是拿嘴唇陪着你，多的都不想干一样。爆豪知道他又在玩那一套了，怕你哪儿不满意，就用跟你亲热的方式来弥补、转移。没让他小孩吃糖一样地吻完，爆豪就把他推开了。
“行了，我会去。”
爆豪抬了抬眼皮，还想说，不用再这样了。听到爆豪答应，绿谷笑逐颜开，看到他一开心，爆豪也会跟着软下心来。但这次心软始终难过。
“你…妈妈好像不在家。”爆豪指指他家门。
“嗯，妈妈最近要做手术，在医院。没什么大事，这是真的。”绿谷笑了笑。“小胜你快想好要问什么吧，明天我什么都会说的，我保证！”
爆豪一眼又看到他那只伤臂。绿谷赶紧把它藏到背后。
“快回去休息吧。”绿谷劝他。“我也要休息了。”
爆豪听到后一句，觉得这个比较有说服力，于是抬手代替“再见”，转身走了，一个头也不回。绿谷在后面招财猫一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招手。
绿谷看他走了几步，忽然又闷头咚咚地跑回来，一把抱住自己。手没有放到背部，而是揽着他的腰。
“……”
绿谷愣了愣，才说：“我没事啦。”一面用手抚顺他的背部，抚顺猫猫狗狗的背一样，把每根毛都抹平。
爆豪是真的很想用种种方式摸清绿谷的感受。哪怕他脸上疲倦一点，隐忍一点，告诉自己他其实又累又疼，都让他好受些。可绿谷做的滴水不漏，无从得知他是真的丝毫不疼，还是堵死了每一个会出卖自己的毛孔。
明天，明天他就能知道他那总是伤痕累累，如今又带血回来的小情人到底藏着什么了。
绿谷估计得不对，无论他今晚说不说真相，爆豪都要一夜无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