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坐着一摇一晃的公交车,我不是很喜欢走走停停的它。不过为了消遣些时间,也还是会选择坐上个那么一两次。我喜欢把头靠在窗户的玻璃上,再用一只手来撑着。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人和事物,心里一阵空荡安静。
微眯着双眼的我,看着那天边快落尽的夕阳,还不放弃地散着最后一缕红光。我把撑着头的手解放了出来,五指成爪状,幼稚得去抓了抓那落在我眼里的光。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纤长的五根手指落入了我眼底。我诧异地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他一脸笑容地看着我,那弯弯的眼睛里藏着一丝惊喜与内敛。我愣神了几秒,心想着此人有病,在对我卖萌。
“抓光不是你那样抓得!”他露出他那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地说着。我侧身动了动,那热乎气息让我有丝尴尬与害羞。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这个陌生人真是太无赖了。
我听着公交车上的语音播报——青石桥到了。我抬眼看着这个大男孩嘴角上扬,斜挎着背包蹭着车门快关闭的时候,用着矫健的身躯跳跃下了车。
原来车上人多的原因,刚他整个身体都挡在我侧面,他看到了我所有幼稚的行为。
由于我正好坐在公交站牌这面,我发现此人身高一米七几。他正站在下面带着一脸地浅笑看着我,我不由得心里打了一颤。心里不停地咒骂此人绝对有病!
这是从B高中出来的唯一一辆往返公交车,更是我需要回家,每天只能定时定点上下的一班车。除了坐后座之外的不二选择。听着公交车上的语音播报——蓝楹花街到了。我起身看着公交车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难免有些愁绪。我住的这块地儿全是蓝楹花树,地名可能就是这样来的。当年母亲怀着我的时候,一直期待我是女儿,因为我还有个哥哥,比我大五岁。父亲那时刚好因工作变动,就举家搬迁到了这里,所以我属于蓝楹花街土生土长之人。
蓝楹花树是一种很奇特的植物,树干粗壮挺拔。淡蓝色的蓝楹花开得甚是茂盛,将柔软的枝杈压弯低垂了下来,随着偶尔吹过的微风,却能把大朵大朵的蓝色花儿吹落下来,铺满地的花儿犹如在赴一场蓝色盛宴。
今日便是林溪知被他同学邀去春游了,我不得不自己坐车回来。大多数都是坐在林溪知后座的我,一路穿过开满两道的蓝楹花树丛,轻踩着无数蓝色花朵,回到了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父亲和母亲经常出差,家里平时都是林溪知照顾我。玄关的便利贴板上有一张草绿色爱心贴纸:“小蓝楹,哥哥我给你留了你最爱的蛋糕,放在冰箱里,我要晚点回来,自己乖乖吃哦!”
我虽然不开心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但是看着他给我准备了我最喜爱的蛋糕,便不与他计较了。我看着时间还早,便拿着蛋糕一个人出门了。
贰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一棵蓝楹花树上,吃着手里的蛋糕,看着眼前的河流不知去向。这是我和林溪知发现的一个好地方。由于距离住家远了些,除了我和林溪知两个时常过来光顾它,便没有其他人过来了。它看着已经很古老了,根部盘旋交错着,我们可以轻松地爬上去坐在它的躯干上。那满树的蓝楹花开得正灿烂。一阵芳香伴随着我的蛋糕进入到我的身体里。据我母亲所说,我名字的由来就是取自蓝楹花。
“嘿,小丫头,又见面了!”我突然被树下的说话声惊到了,差点掉了下去,我瞬间抱着树干。没想到下面又开始说话了:“放心吧!掉下来我会接住你,绝对不让你受伤。”我稳了稳身子,大声对着他说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还有我不想见到你,你这人真是病得不轻。”我说完准备挪动身子站起来回到地上去,谁知人在慌乱中总会出现小差错。一不小心,脚踩滑了,我胡乱伸手抓住旁边一根细枝。这会真是随风飘摇,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我恼怒地用力低头去看着他,发现他此刻脸上笑容全无,转而是一脸焦急地看着我。他伸出双手做着拥抱的姿势,又看他抬头看了看我抱住的细枝,可能是觉得这细枝能承受得住我的重量,他轻呼了口气说着:“小丫头,别乱动,我上来。听话啊!别乱动!”他生怕我摔了下去,那种慌乱的眼神和言语是不会骗人的,我乖乖地听话不动。
没一会儿,一只有力的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拉,顺势就把我搂在怀里。我的腿酸软无力,这次真的把我吓着了。平时被林溪知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我,这会就像一条死鱼样,任凭陌生的他把我抱在怀里。
“好了,没事了!别怕!我在啊!”他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轻声安抚着。在这样温声细语地催动下,本来不哭的我,眼泪居然不争气地掉落下来,我还使劲蹭到他的衣服上。
我听着他轻轻地笑了两声:“好了!哭出来就好了!我带你下去吧!以后一个人别这么晚出来,还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说完他转过身去把我往他背上一拉,就把我背起来了,突然他来了一句:“太轻了,得多吃点啊!”我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我趴在他背上觉得很安心,跟趴在林溪知背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还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蓝楹花的清香,夹着着一丝汗味,却莫名的好闻。我感觉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下到了平地上,他把我放了下来。然后我听着他说:“小丫头,走吧!我送你回家,还知道怎么回去吧?”我本来想着该怎么感谢他,虽然也是他造成的,可听着这句,我瞬间撇嘴抬脚转身离开了。我听着他跟来地脚步声和轻笑声,始终没回头看他,一直在前面昂首阔步地走着。
快到我家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转身对他说道:“你可以走了,我到家了!”突然我发现我只能看着对方模糊的身影,以及那阵熟悉的味道。我听着我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男声:“你确定,你看你连天黑都没发现,走吧!送你到家就是送你到家,明白了吗?”可能他是在变声期吧。
我觉得他声音很好听,我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有这些莫名的想法。
我转动眼珠看了看四周,一排排灯光站在蓝楹花树下,显得格外清冷。心想着林溪知今晚不知回来没有,也没给我打个电话。这个人看着不像坏人,便同意他送我回家了。
我走到家门口时,输入指纹锁打开前院的门。我转身还是礼貌性对他表示了感谢:“谢谢你今日送我回家,我们谁也不欠谁了。”我说完准备进门,他走过来弯腰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转身跑步似离开了。
随后的数日,我居然为了能遇上他。我弃了林溪知的专属后座,每天都跑去坐公交车。林溪知总是用很惊奇的眼神看着我,心里想得肯定是看我到底能坚持多久。我也没想到我这一坚持便是数月,那晚他离开时对我说的几句话,我从未忘记过。
花开得很快,落得也很快,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已经铺满了地。但是,若抬头看那树梢,新开的花朵依旧灿烂。 当我习惯了每天都能看见满地的落花后,也就不会再去稀罕这种好看但却不珍贵的东西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道路上的青石砖上,只有落叶而没有了花……才会惊奇地发现,再抬起头,那繁乱纠缠的枝杈已经结成了网,其上却已然是一朵花都不在了。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没有什么花是常开不败的,只是蓝楹花更加的决绝也更洒脱一些。没有渐渐凋零的过程来给我慢慢伤怀,它在彻底消失前的那一刻,都依然是灿烂且慷慨。
我似乎也快忘了,有那么个人曾对我说过:“还真是个小公主,我的小公主!晚安!后会有期!”
叁
“爸,我回来了!”他每晚习惯去跑步,缓解高考压力。他看着父亲坐在那张很有历史感的木桌前,桌上有盘花生米,还有一瓶老白干。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颓废。他拿过来一张缺了半边腿的木椅,坐在了他父亲的对面,抬眼看了看厨房并未亮起的灯,他便明白了。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走的好啊!可苦了你了!”他父亲看着他只说了这几句,便不再说话了。他看着他的父亲,他明白父亲也是爱母亲的,只是有些爱沉默的太久,就变成了负担。她也明白她母亲的不易,所以他们从开始的争吵到后来的离婚,他都能坦然接受。
“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我也快高中毕业了,大学费用你不用担心,我的奖学金够了!生活费我也可以自己承担!”他轻松自然地对他父亲说着。
“青杉!我的孩子!对不起啊!”这是他第一次从他父亲嘴里听着这句话,心头莫名一酸。他父亲一直都是淡洁高雅之人,可是在他7岁时,本来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一场意外变得风雨飘摇。他知道日子得照样过,妈妈的离开也许对所有人来说是一种解脱。他站起身去了厨房,简单地做了几个小菜,父子二人一边吃一边谈心。
次日B高中校主任办公室。九班班主任和校主任正在低声交谈着,这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季青杉,来了!过来坐。”九班班主任叫着来人,来人也不客气地过去坐在凳子上。
“我刚接到你父亲的电话,说是你妈妈走了,他怕影响你高考!我们想着……”班主任还在说着。
“谢谢李老师和刘主任,我不会的!”季青杉抢着答道。他不想给老师们添麻烦,平时老师也是很照顾他。
刘主任开口说着:“听李老师说,你是铁定要去A大吗?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争取拿个省状元吧!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
“刘主任,我去A大是想后期直接硕博连读!还有那里有我最喜欢的专业。”季青杉的这话要是从其他人口里传出来,那一定是贻笑大方,可是季青杉不一样。
突然一轻拳落在他肩头:“好你个臭小子,上次事情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黑网络黑到校长办公室了,要不是你是季青杉,关你几年那都是应该的。”九班班主任真是把他拿亲儿子样对待。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最近我会多拿题目给你练习,还给你找了些疑难杂症的题目。”他看着老师们为他如此尽心尽力,便决定好好收心,也必须给自己一个满意得交代。
从校主任办公室出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赶上公交车。
其实,他每日都有去公交站,不过他都是站在角落里远远地观望着那个女孩。他也经常去曾经遇到她的那条小路跑步,每每看见她一人时,他有想着去打招呼,最后理智让他不许那么做。
一直到高考结束,他的分数线出来。并且已达到他想去的学校,他填好志愿,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那个善良可爱的小公主,居然也坚持了数月,直到他高考结束。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更不想错过。他想去见她了。
肆
蓝楹在学校成绩并不怎么好,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贪玩。高一的她似乎并不害怕自己成绩已经垫底了,每次学校家长谈话都是找林溪知。
这次期末考是林溪知给她允诺,考到全校100名之内,就带她出去玩一趟徒步越野。
今天正是成绩公布之日,他们两人便早早坐到电脑前等待着。蓝楹肯定是不愿意的,可是奈何不了林溪知啊,只得乖乖坐在旁边陪同。
随着时间的推进,两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倒数计时。
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忧,担忧的不是成绩,而是怕出去玩徒步越野泡汤了。随着林溪知的手指轻触鼠标滚动着,除了他们两人地呼吸声周围一切都是静音。
“林蓝楹,这里!找到了!”随着林溪知地喊叫声,她赶忙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
“语文105,数学110,英语102……排名年级90”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是林溪知念出来的分数,她之前可是拖尾巴的那一个。
林溪知站起身一把抱起她,旋转了几个圈,他比她还开心。他拉着她的手就出门,说要给她做大餐庆祝一下。
他看着林溪知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在菜市场讨价还价,还给她讲着各种蔬菜名字由来。此时她发现,她的这个哥哥比母亲还要尽责,她眼睛一时觉得酸疼发涩,吸了吸鼻子,她伸出手去拉着她唯一宠爱她的哥哥——林溪知。被握着的那只手反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她心想着自己上辈子肯定拯救过银河系,不然怎么会和林溪知做兄妹呢!
他们回家后一起在厨房做菜,林溪知主厨,蓝楹打下手。没一会儿几大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出来了,都是蓝楹最喜欢吃的。
“祝我家小蓝楹一生顺遂,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聪明的小公主一世无忧!干杯!”林溪知说完祝贺词便仰头干了,小蓝楹也毫不示弱。
饭后,照常小蓝楹负责看会新闻,林溪知当然就是厨房善后。
“小蓝楹,你又出去啊?等会我陪你一起吧!”林溪知正在厨房洗着碗,伸出半个头对着她大声说着。
“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不是还要做个英语翻译吗?”她说完就开门出去了,回应林溪知的是一声“哐”地关门声。
“这丫头大了还真是不中留啊!都怪我太宠你了……”林溪知自言自语唠叨着,快速洗好碗。去赶他的英语翻译,因为是帮着大学教授做课表,今晚必须完成交给教授了。
不知不觉,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转着。林溪知终于和教授反复确认好后,关了电脑。看了看墙上钟表时间,显示8:10分。原来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三个时辰了,他起身去客厅,并没有看到小蓝楹回来。突然他听见炸雷声,抬脚走向玻璃窗边,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他根本没发现。
他赶忙拿起手机打着小蓝楹的电话,他听着铃声在小蓝楹的卧室里响起来。他走过去拿起电话看了看,转身走向门边拿着雨伞出门了。
伍
林蓝楹出门后,便朝着那棵蓝楹花树走去。
她不喜欢喧闹,反而喜欢一个人独坐静思。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蓝楹花树上固定的位置,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小河流,这条河流有个很美的名字——望君河。
蓝楹晃荡着双脚,她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配着一双白色单鞋。她就像蓝楹花精灵,淡雅却高贵,芳香伴随着美丽而动人。
她转着她那圆滚滚的头颅四处张望着,今日的天边似乎多了几丝红霞,如云烟般在那落日处的附近飘荡着。远处的一个人影落在她那黑的幽深的瞳孔里,越变越大。
“嗨!小公主!今日没有吓到你吧?”随着耳边的声音传来,蓝楹一时慌神。原来她就这么一直看着这个人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
她脸上带着少许不可见得微红,把转开的脸又转了回来看着眼前的男孩。她看着他一身运动装,眉目如星辰大海,高高的鼻梁上有微薄的汗珠,半闭着一条线的嘴唇在浅笑着,一头短发因为跑步的原因冒了些汗珠,有几根调皮的碎发垂在那饱满好看的额前。
她的脸更红了,带着一丝娇俏。她慌忙转过脸,假咳了一声,调整了下声线回道:“没有,你很喜欢这里吗?”
“嗯,这里人少又安静,空气很好,最重要的是我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小精灵!”他看着远方笑着说完又转头过来看了看她,接着继续说道:“过完暑假我就得离开这里去A大了!要很长段时间都不能回这里了,不知那时候我的小精灵还在那里等我吗?”
她看着他,一时也不知怎么回话。
“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吗?”他指着面前的河流问着她。
她回答道:“我知道啊,林溪知告诉我叫望君河。”
他又问道:“那你听过关于这条河流的一个故事吗?”她摇了摇头。
听说在很多年前,一位女子的丈夫远去征战四方,一去便是多年,等着回来却是一封血信与亡魂。女子就是站在这里日日思念亡君,泪流成河。而这棵蓝楹花树就是那深情女子亡魂所化而成……
她专心听着他讲着故事,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还好这片地方管理的非常好,虽然极少有人来,但是都有路灯,所以尽管天黑也不太受影响。
她听完他讲的故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他伸手替她擦干眼泪。他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她并没有甩开他的手,他握的更紧了。
他紧张地开口说:“我叫季青杉,是B高中高三毕业生,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呢!”
“你是B高中的,高三那个神人季青杉?”
“神人?”
“嗯!他们都这样说你,但是我平常不喜欢关注这些,加上我的成绩一言难尽……原来是你啊!”
“是吧!我们还真是有缘呢!不过,我早就知道你,在学校拖尾巴是吧,还经常被叫家长……”他凑过去看着她小声说着,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忍不住反抗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他忍不住哈哈笑倒在旁边的树杆上。
“你……”正当她说话时,几滴雨点落在她的头上和脸上。她抬头看了看,发现头顶乌云密布,似乎有雷雨。突然,她感觉身子一轻,原来是季青杉把她拉着背在了背上,快速下地。拉着她就往旁不远的凉亭跑去,她被拉着一路生风,她好喜欢这样的感觉,除了林溪知,这个叫季青杉的男孩是她特别愿意呆在一起的人。
到凉亭时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他替她擦干脸上的雨珠。他们坐在那里看着外面下的越来越大的雨,还时不时伴随着雷声。一时都无语。
季青杉还是先开口了:“你……你有……你有男朋友吗?”
蓝楹听过无数次这句话,可是唯独这句话从面前这个人的嘴里传出来却无比真诚,比任何话语都令人动容。
她林蓝楹是个敢爱敢恨之人,既然爱了那就大胆去追逐。
“你有女朋友吗?”
季青杉一脸深情地看着她一边回答着:“我在等她回答我呢!”
林蓝楹也毫不甘示弱地回应着:“我也在等他回答我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季青杉,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林——蓝——楹!”她凑近他的脸,像是在宣誓主权。
他们互相对望着,眼睛里的彼此是多么的明媚年少!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一声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凉亭中的两人,他们同时怔住看向来人。
林蓝楹看着林溪知一脸焦急,还有他手里的雨伞,突然很自责,她居然忘了林溪知会担心她。
林溪知走过来就打了一拳季青杉,都是青春年少,季青杉也毫不犹豫地打回去,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季青杉!林溪知!你们住手,在打我就走了!”两人听着林蓝楹地喊叫声都停了下来。她跑过去拉着季青杉起来坐在凉亭歇息地,又去拉起地上看着这幕一愣一愣的林溪知去坐着。
两人面对面坐着,怒目而视。
“他是谁?你……嘶……”林溪知还没说完,抬了抬手臂,痛的龇牙咧嘴。嘟囔道:“丫的下手太狠了。”对面传来一句:“你下手未必很轻。”
两位少年不约而同地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林蓝楹反而被弄得一呆一愣地,她摇了摇头。
“小蓝楹!你在外面能别叫我名字吗?好歹我是你的哥哥,长兄如父知道吗?大晚上的跑出来鬼混,那小子你给我小心点!”林溪知数落着林蓝楹,又用手指了指对面那小子。
“林溪知,哥!哥哥!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林蓝楹抱着他哥的手臂撒娇道。林溪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无奈道:“走吧!回家!”
她小声凑着林溪知耳朵嘟囔了几句。她发现林溪知身体僵硬了会,随后才软了下来。他看着对面那个男孩在独自检查伤口,又看了看面前一脸委屈期待的眼神。他叹了口气,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小蓝楹哥哥林溪知。”
对面的人闻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到林溪知面前:“哥,我叫季青杉,刚对不起!要不我请哥吃顿饭吧!”
“谁让你小子请啊,走了!先去附近诊所消消毒。”林溪知作为大哥哥带着两小孩去了小诊所,还被医生数落了一顿。最后他们一起去吃了宵夜,林蓝楹喜欢的大排档。
随着后面接触的越来越多,林溪知对季青杉的了解也多了起来。每次出去都是林溪知掏钱,他知道他家的情况。他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反而还帮助季青杉,对他越来越认可。
不过唯一的条件是,他不同意他们马上在一起,必须等到季青杉硕博连读完后拿到证书才可以。而林蓝楹也必须把成绩提起来,不然怎么追上男朋友的脚步。
陆
“喂!小蓝楹!怎么了?”坐在办公室的林溪知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甜美的女声:“哥!我今天回国了,你来机场接我吧!青杉还在澳大利亚,我本来准备在瑞士多呆一段时间的。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嘛,你就得来接我。”林溪知满脸笑意:“你个小丫头,出去几年都不回来。我不叫你是不是舍不得回来。我马上过来。”电话那头还传来一声:“带上我那聪明可爱的侄子啊!”
林溪知挂断电话,拨了座机内线:“林董!”
“让小张把车开到公司接我去机场。”
“好的。林董!”
他穿上西装外套,抬脚走出门。一八七的身高让他走路都带风,他推开一扇房门,里面有个5岁的小糯米团子在认真地搭着乐高。他轻轻地敲了下房门,那小团子转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爸比,你看我快完成了!”他看着眼前跟他如翻版模样得孩童,蹲下来摸着他头说:“不错,你已经比之前搭的更快更好了,想必你是找到了不一样的方法!对了爸比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姑姑回来了,我们现在去接机!”
“真的吗?我看爸比也很开心。似乎比我还开心!”小糯米团子一脸自信道。
“臭小子,再贫嘴,我就不带你去了!”
“哼!那我就去告诉何慕烟妈咪!”
“你何慕烟妈咪出差还有几天才回来呢!走吧!臭小子林知慕!”
等他们到达机场出口,已经看到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驻足在那里四处张望。来往行人忍不住都看上一两眼这个女孩,还有个男子上前搭讪。正当林蓝楹拒绝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蓝楹儿小姑姑!小知慕想死你了!”一把熊抱住林蓝楹,还冲搭讪的男子一记斜眼。这时林溪知也大步走过来,林蓝楹放下小团子,跑过来抱住林溪知。旁边的男子一愣,还收到比那小孩更可怕的眼神,弱弱地走开了,还不死心地回头看了几眼。
“哥!想死你们了!”林蓝楹带着鼻音说着。
“好了!回来就好!走回家!”林溪知边说边拉着她的手接过行李箱,小团子迈着小短腿爬上行李箱坐着,随着行李箱在林溪知的拉动下,小团子晃动着两条腿。
柒
“小蓝楹,吃饭了!”这是她的嫂子何慕烟在叫她,林蓝楹在他们眼里总像小孩子。他们都特别宠爱她,连她眼前这个小团子都宠她。她就像皇宫里的公主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还有她的白马王子季青杉。
“来了,嫂子!”林蓝楹从二楼缓缓走下来,她只看到她嫂子一人,便问道:“我哥呢?”
“他公司有事,早吃了过去了!”虽然有疑问,她哥不管多忙,时间的控制都是从来不变得,不过她并没有多想,高高兴兴吃饭去了。
饭后,嫂子一脸神秘地对着她说道:“小蓝楹,今晚我有个大型应酬,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嗯嗯!可以!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晚礼服!”
她打开礼盒,里面是条浅蓝色的长纱裙,上面刺绣着一朵朵蓝楹花。
“天啊!好美!太美了!”
“这可是唯一的一件哟!是韦斯新作!”
“谢谢嫂子!你知道我最喜欢他的服装款式!”她抱住何慕烟,她嫂子反抱住她:“傻丫头,哭啥?这都让你哭的稀里哗啦地,到时候嫁人不嫁了?”
“不嫁了!”
“那你的季青杉可要孤独终老了!”
“嫂子!……你……”
“哎哟!我家小丫头也会害羞啊!记得啊,晚上打扮漂亮点啊!不过我家丫头本来就美!”何慕烟说完就从车库取车工作去了。
夜幕很快降临,嫂子到家时间刚好!林蓝楹穿上了那件淡蓝色晚礼服,站在灯光下宛如落入凡尘的花精灵。她上了嫂子的车一起出发了。
她发现她嫂子带她去的地方并没有所谓的大型应酬,映入眼帘得是大型蓝楹花花环。如果要说现场有多美,那应该可以配上“此景只应天上有吧!”林蓝楹一脸惊奇地转身准备问嫂子,哪里还有嫂子的影子。突然现场灯光全部灭了,只留了一盏灯还照着她。
她看着远处走来一模糊身影,直到那人越来越近。与多年前的那一幕又重合了,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的小公主,别哭!我一直在这里,从今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哭,你愿意只做我的小公主吗?”季青杉伸手轻触她脸颊,替她擦干泪痕。然后他单膝下跪,拿出一对银质的特制对戒,上面镌刻着精致的蓝楹花朵和名字。
她并没有让他等,而是伸手就把他拉了起来,接着又伸出她那纤长美丽的左手说道:“季青杉先生,林蓝楹小姐已等候多时!她非常愿意!”
周边突然响起一片欢呼地掌声,所有灯光在此刻亮了起来。她看着她所有亲朋好友都坐了在那里,她的父母居然悄悄从Z国回来了。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所有人都在欢呼,为他们高兴着。季青杉极为珍重的一吻,让林蓝楹也倍感珍重。
在那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悄悄的泪流满面,那就是林溪知,为他擦着眼泪的是他的爱人——何慕烟。我们的小公主终于有人宠了!真好!
捌
他们的婚期定在盛夏,这一天来得很快却也非常慢。正是蓝楹花开得正灿烂时节,那小公主含羞带笑地穿着淡蓝色喜服纱裙,安心坐在家里等着她的准新郎。这礼服是季青杉亲自设计的,并邀请维斯帮着设计制作而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酒店的宾客也在焦急等待着……
林蓝楹看着墙上的时间,心里一阵发慌,她光着脚跑下楼,嫂子笑着走过来:“傻丫头,以后嫁人了可不能这么毛手毛脚了,去里面好好呆着!”
“嫂子,我不知怎么了,我心里很慌,总感觉要发生什么?”
“傻丫头,你这是婚前恐惧症,别怕啊!哥哥嫂嫂给你撑腰!受了委屈随时回来!”
“嫂子……”
“好了!说笑呢!我知道青杉不会的,不然我们也不放心你嫁给他!宽心啊!”
突然门外一声急刹车,让屋里的人瞬间向外走去。林蓝楹看着司机小张满身是血的回来,她心里已经寒成冰了,她知道肯定出事了。
“少……少夫人,蓝楹……蓝楹小姐……”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少爷,青杉少爷都出事了,在分水医院……”还没说完,她抓着嫂子的手不由得收紧。何慕烟感觉到了,就在林蓝楹准备跑出去的时候,被何慕烟一把抓住,拉上了车。汽车在路上连闯无数红灯,新闻播放着林氏集团和季氏集团两大负责人为救两个老人出事故正在医院抢救。
“把新闻关了,简单讲讲怎么回事?”何慕烟到底是经过风浪,此时不由得她悲伤,她也没时间悲伤, 两大家族与两大公司,她不能不在这个时候稳住时局。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公子从一源大道过来和青杉少爷汇合。后面少爷上了青杉少爷的车,我开车跟在最后面。就在我们往回赶的时候,突然出现两个横穿马路的老人,由于车速避让不急,只得让车撞了路边栏杆,公子和青杉少爷受了重伤。司机小李也……”
分水医院,重症监护室。两个房间的门同时打开了。
“季青杉家属……”
“林溪知家属……”
林蓝楹和何慕烟手扶着手,苍白无力应道:“我在!……”
“我在!……”
“抱歉!我们尽力了!”医生摇头无奈道。
“抱歉……”
林蓝楹和何慕烟一起摔倒在地,旁边医生和护士赶忙把她们扶起来坐在等候室。她们缓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一起走进那个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床,分别躺着季青杉和林溪知。
林蓝楹走近其中一张床,揭开头部上的白布。一张黑紫色的脸看了让人生怖,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让她一度以为认错了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季青杉呢?
她双手捧着他那一张死寂的脸,轻吻了他额头,一滴泪珠滑落在季青杉的眼角。
她颤抖着手花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去盖上那块白布,给了他最后的尊重与爱。
何慕烟双眼无神地看着另一张床上的人,那是她的爱人——林溪知。她轻抬起她的食指,触摸着他的鼻尖。尽管他和季青杉一样让人生怖,在她的眼里他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
林蓝楹看着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里,想着再也不会有人能像这两个人如此宠着她了。她的童话世界被毁掉了,还有她嫂子的天也没有了。
她抱着嫂子,嫂子和她再也忍不住嗷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夹杂着绝望与无奈。房间外面似乎也有极轻地啜泣声。
外面刚还好好的天气,现在却是雷声阵阵,瓢泼大雨地下着,天阴沉地吓人……
玖
一周后,葬礼在望君河的那棵古老蓝楹花树下举行。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看着慢慢散去的人群,独留有几个人影。林蓝楹和何慕烟拉着林知慕的手,身穿一身黑衣,佩戴着白花静静地立在雨中……
数年后,望君河这里变成了为数不多的墓园,那棵原本就很古老的蓝楹花树,也越来越古老了。
这里一直住着一位优雅美丽的老太太,几十年里唯一的守墓人!时不时会有人来看望她,甚至有很多慕名而来,都被她一一回绝了。除了他和她,她谁也不想见。
“小蓝楹姑姑,我母亲最近时常念叨您!您跟我回去吧!”林蓝楹看着面前的大小子,与他那哥哥林溪知长的一模一样。她淡然一笑:“还是不见了,见了徒增悲伤,小知慕啊!替我带话给她!我也时时念着她!”
“小知慕啊!这辈子!对不起啊!”林知慕除了在父亲和青杉叔葬礼上,看着面前的这个小蓝楹姑姑哭过,这是仅有的第二次!
他知道他这个小姑姑有多坚强与勇敢,他只要有空都会过来看望小蓝楹姑姑。幸好!她从来没拒绝过他。
林蓝楹站在蓝楹花树下,看着林知慕的汽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轻声地说着:“再见了!我的小知慕!再见了!我所有的爱!”她说完抬头看了看蓝楹花树上,似乎有两个少男少女在低语着……
拾
一周后,蓝楹花树下又多了两座新墓碑……
从此,这里再也没有了守墓人……
那开得正好的淡蓝色蓝楹花朵铺满一地,飘飞的花朵映着那四块墓碑静静地立在蓝楹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