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毛姆《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一个作家的毒舌与热爱

读毛姆《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毛姆读书随笔》。

「“人们在这晦暗而神秘的世界上前行,总是被不同的问题所困扰,如果哲学不能帮助这些人解惑的话,那么它也会以幽默的方式说服他们安于自身的无知。哲学教会人们退守为安,也教会人们砥砺前行。它能给人们带来想象力和智慧。”」

——毛   姆



 01 

很少有人读毛姆,不深受感触的。

这大叔的文字,读来,或泪奔,或开怀大笑,或沉默不语。

而这个爱讲故事的毒舌老头,靠一根笔,戳中无数人的内心。

关于人性、爱情、友情、梦想、欲望……都能在毛姆的文字里,读到启示。

年轻人读毛姆,《月亮与六便士》思考自己真正向往的人生,《人生的枷锁》清楚生活给予的幸福和枷锁,便不再畏惧,勇敢去面对生活的本质;

人到中年读毛姆,读出豁达和通透,读出婚姻的真相和相处之道,读出生活百般滋味,也让在庸常生活中忙碌的人们,记得生活之上,还有更为迷人的精神世界。

也许,正如毛姆所言,只有阅读能让你逃脱几乎人世间所有的悲哀。


本周读的这本,是毛姆的一本随笔文集,主要聚焦于他对一些伟大作品的文学评论。

语言保持了毛姆一贯的风格,笔锋辛辣又具有深刻洞见,在严谨考证的基础上,以一种轻松、诙谐的视角将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文学大拿们的日常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在毛姆侃侃而谈之间,文学巨匠们所不为人知的一面,跃然纸上。

毛姆称得上是一位阅读家,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个职业的话。

在他眼中,读书是一种享受,尤其是那种沉浸其中,带着愉悦感的阅读。

他将阅读比喻为一种游戏,是一种自己一个人就能玩起来的游戏,不受时间、地点、人物的限制,可以随时开始,随时搁下,随便读多久的无限游戏。

从内容来看,全书主要包含三个部分:怎样读书才有趣,怎样的人写出怎样的书,怎样思考就有怎样的人生。



 02 

 /怎样读书才有趣/ 


以下的几点可以帮助你进行一场充满趣味的阅读:

1. 面对茫茫书海,你可能会眼花缭乱,尤其各种畅销热榜上的书单。但在毛姆看来,畅销书并不都是糟糕的。如果因为一本书畅销就对它予以谴责,实在是愚蠢的行为。狄更斯和巴尔扎克也并不把为钱财写作当作耻辱。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阅读方式和评价方式,这种方式不受外界评价的影响。毕竟你才是对你手中所读书籍价值的最终评判者。

2. 想要收获一本具有趣味性又深刻的小说时,必须要注意到一本好的小说所需要具备的基本的特质。

首先,一本好的小说,它的主题要能够引起读者广泛的兴趣,这种兴趣还需要做到能够经久不衰。一个只能引起读者一时兴趣的小说家在毛姆看来是轻率的,这样的题材一旦失去人们的关注,他所创作的作品就会像废弃的报纸那样不值得阅读了。

其次,作者讲述的故事必须是有说服力,具有条理的。小说中故事的情节要具有可能性,不但要利于主题的发展,还应该由故事自然产生。小说中的人物更是要具有个性,人物的行为和语言要源于人物的性格,不能让读者觉得某个人物的做法完全背离其性格。而在人物的创造中,具有独创性的人物更是难能可贵的。

最后,好的小说还需要具有引人入胜的特点。这也是最基本的特点,在提供娱乐的同时,越引人深思,这部小说就越优秀。

3. 在阅读时,你也不必于只专注于其中一本,甚至没必要读完一本再读一本,完全可以同时阅读四到五本书,它们甚至可以具有不同的文学形式:诗歌、小说、散文、杂文、严肃文学等等。毕竟你每天的情绪都不同,一天之内,也不会每时每刻都想要去阅读同一本书。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你都可以选择不同的书籍来和它共舞。

4. 小说的目的是带给人愉悦感,而非获取知识或者指引,毕竟小说中包含了小说家的偏见和个人喜好。而获取知识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得付出艰辛的努力。所以,明智的人会把阅读小说当做一种消遣而不是任务,因此,在阅读小说时,你需要学会跳读的技能,这样可以让你总是能在阅读中获得乐趣。

论及如何读书,读怎样的书,周国平也曾有过趣味横生的见解:“读书唯求愉快,不论什么书,只有你读时感到了愉快,使你发生了共鸣,和获得了享受,你才应该承认它对于你是一本好书。”在这一点上,两人不谋而合。



 03 

 /怎样的人写出怎样的书/ 


这部分占据全书最多篇幅,主要的文学评论也集中于此。

简·奥斯丁、狄更斯、司汤达、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莫泊桑、契科夫,这些文学史上的巨匠,一个个都排排端正坐好,等待着接受检阅。

你可以将这部分视为毛姆对文学巨匠们的八卦调侃,从他们的生平到作品,读起来甚是有趣。当然,虽然说是八卦,但却是在结合了史料和作品的内容基础上的一种严肃考证,而非信口雌黄。

在他眼中,司汤达虽极具天资,有卓越的创造力,机敏而又感性,也善于与人相处。但是其性格缺陷也是致命的。

他总是抱有荒谬的偏见,眼高手低,狭隘、苛刻、极度自负,有较强的虚荣心,沉迷肉欲且品味粗俗,行为放荡又缺乏激情。常用时髦的打扮来掩盖自己丑陋的相貌,四处求爱,但总是爱而不得。


福楼拜少时就是个厌世者,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毫无怜悯之心和慈爱之心。他少时曾表现出的一些精神病症状,后来常常会失去知觉,身体一度虚弱不堪,神经也总是容易陷入极度紧张状态。这种不明原因,反复发作的病症对他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不能结婚。

因饱受疾病以及伴随而来的自卑、神经质,让他挫败而愤懑,极端偏狭。他因此将自己缺乏的理想中的性爱能力,投入到包法利夫人的肮脏故事中。

陀思妥耶夫斯基则是一个一直花钱大手大脚,常因挥霍无度而陷入绝境,不懂得自我克制,性情反复无常的疯子。当然,艺术家都有些许自负的通病,但这种特质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却是空前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过把钱财尽数败光,身无分文、忍受挨饿,又经常卧病在床,几乎限于绝境的经历,加之他本人曾经历过被判处死刑,在即将要行刑的电光火石之间,信使又送来命令,改为流放西伯利亚,从而开始了长达四年的苦役的经历,他才得以创造出《罪与罚》这一经典作品。拉斯柯尔尼科夫的一生,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写照。

在毛姆心中,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家是巴尔扎克,但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是《战争与和平》,毛姆对托尔斯泰的偏爱可见一斑。

托尔斯泰在自己的创作盛年开始执笔《战争与和平》,但仍然花费了六年时间来完成。在小说中,他有意识地塑造出相互对照的两个人物,来表现自己性格中矛盾的两面,以此来呈现和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是一个对新鲜事物总是满怀热情的人,但是因其缺乏一种坚韧持久的品质而很快归于疲倦。他曾狂饮滥赌,寻欢作乐,但也深感于当时社会惊人的贫富差距,想要将自己多余的事物和衣物施舍给别人,甚至决定放弃自己的一切,而他当时已经成家有了孩子。

毛姆认为,我们需要通过作家的生平来关照作家的作品,一个作家能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取决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因而我们需要去了解作家个人经历中的那些东西。而卡尔维诺在《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中曾写道:作为读者,我们最好不要认识作者本人,因为真实的人从来不会与读书时想象的作者形象吻合。

不得不说,对我而言,能和作者本人在现实世界,同一空间内接触,无疑获得了更多面、更丰富的机会来理解作品,同时还能够沉浸式的体会到他们的风趣和人格魅力。但与此同时,作家身上“人样”的东西,也暴露无遗。作家书写文字,在所说,所写和所作所为之间产生的矛盾往往大的令人心惊。

虽然说,这些矛盾都可以看作天才的独特之处,我们为他们的作品倾倒时,也并不因美妙作品和作家卑劣行为之间的矛盾而不快。但是,两相比较,我更倾向于以为,我们需要了解作者的生平来帮助我们理解他文字背后的动机和深层意义,但是我们实在不必去认识作者本人,最好不要有面对面的接触,姑且保留一份神性在心中。


 04 

 /怎样思考就有怎样的人生/ 


最后这一部分短小、精悍,都是毛姆个人对哲学的一些见解。在这部分,你会知道他的哲学启蒙源自何处,可以看到他哲学的态度,对真、善、美的理解。

「“哲学作品不会让你失望。在这类作品中,你永远都望不到边界,它就像人类的灵魂一样多样。这类作品很伟大,它所探讨的问题几乎涉及知识的各个领域,它涉及宇宙,神明和永生,人类理智的属性,生命的终结和归处,人类的力量和局限,等等。人们在这晦暗而神秘的世界上前行,总是被不同的问题所困扰,如果哲学不能帮助这些人解惑的话,那么它也会以幽默的方式说服他们安于自身的无知。哲学教会人们退守为安,也教会人们砥砺前行。它能给人们带来想象力和智慧。”」

在他看来,哲学就像人类的灵魂一样多样。

对于将阅读视作生活需求和一种愉悦的人来说,在众多的阅读素材中,哲学是最变化多端的、最丰富的和最令人感到满足的。

 05 

许多人说,读懂了毛姆,才读懂了人生。

在《月亮和六便士》中,他说「“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的行走,尽管身体相互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在一个安静的晚上,读到毛姆的某句话,某个故事,忽然感到自己的迷茫、孤独、失落,原来有人懂得。

在漫漫书海中航行,你会发现,没有一本一劳永逸的书,一本完整且使你满意的书是永远无法找到的,但凡存在这样一本书,那这本书只是你自己自身的一种表达,只能由你自己去书写。

阅读为你的生活筑造避难所,写作让你得以谱写生命的狂想曲,人类最后的救赎,大抵都浓缩于此了。

人要在外面漂流才能走到最深内殿,我们一边磕磕绊绊地行走,一边用阅读筑造起属于自己的避难所,一边用写作唱响生命的挽歌,就这样一步一徐,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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