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我把一张我拍的非洲芒果的照片发在了家人的微信群里边,芒果很大,而且近一半的果皮被太阳晒得紫红紫红的,看上去很是诱人。正当高兴时,微信有收到新消息的提醒,几个月没有用微信单独和父亲聊过天的我,收到了他的语音,“伢子,你那边天气那么热,芒果吃多了会上火,要少吃一点阿”。已为人父的我,顿时百感交集!
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父亲这几十年来的付出,可以说是没有能力来写得清楚这是何种感情,简单一些就是对这个家庭儿女沉甸甸的爱在他心头。只能把一些铭刻在记忆中的一些事情,不时拿出来思念!
父亲在海南当过兵,越战时所在部队刚调到前线,战争便结束了。退伍回来后就在乡里的农机厂做事,记得叫做“铲平板”吧。记忆中他唯一出糗的事便是傍晚从农机厂回来的时候,踩着辆永久单车,经过乡间小道上的一个小陡坡时连车带人一起翻进了路边的田沟。
后来随着外出打工的潮流,他和母亲一道去了广东那边打工。小学没毕业的他,做起那需用刨床(机床的一种)加工的零件相当费力。我是后来听到母亲的描述,他把零件的各种剖面图和尺寸画在手心里,一边做,一边看,还得不时把那些沉重的钢质,铸铁等零件搬上搬下。
初去广东那边的时候,我是十岁多一点,一时没人管简直是野疯了。那几年间每次他回来过年时,都会有不少的邻里来告状。东家说我拿棍子把人家的南瓜一个一个的全给捅了个窟窿,西家说偷摘了他们家的黄瓜,还有的说放牛的时候没把牛看好自己玩去了,牛把人家的庄稼吃了.......等等。信奉“牢塞基”(赶猪、牛用的,竹枝条晒个而成)下出好人的他,爱之切,责之重,抄起“牢塞基”就抽,顽性不改的我没少挨抽,还被玩伴嘲笑。那时候怕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以致于记忆中都没有好些跟他说过话。好在大了一些后也有记得痛,没犯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只是还是很少和他说话。
读初中时他就直接给我写信了,不再靠别人转交。歪歪扭扭的字夹着错别字能把A4纸大小的信纸写上三四张,说着他们近况,外边世界的繁华和不易,同时也千叮万嘱,里头也藏着他的牵挂和期盼。有时候会在信纸里夹上几块钱,给当时读寄宿的我改善伙食用。他也懂得没父母在家的孩子也有一些不易,通过他自己的方式带来安慰。
高考复读后再次参加高考的那一年,成绩还是不很理想,想来他是很失望的。那时家里已安装了座机,我未有勇气跟他打电话,也未有接到他的电话。当时自己有想法去当兵,为此还和母亲吵嘴,最后母亲做主花了他大半年的工资托我大舅找关系进了大学。本还算有节余的家庭一下变得紧张起来,还要准备当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何况妹妹也快进高中了也得准备。消耗了家里那么多资源的我,怕他,变成了不敢面对的惭愧!
然而,大学毕业后我并没有取得什么令人称道的东西,自觉有了三两水便把它趟得甚高,所以状况越来越糟糕。过年时一年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我们,沉默寡言的他还是脸带笑容,也不说什么重话,也不鼓励。可我看得见他眼里的担心和期望,当时真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那些狼狈的样子呢。
等到几年后我结了婚,有一年春节期间,他几个工友来家里小聚,喝着我带回去的威士忌,平时喝白酒都很少的他喝得满脸通红,不停的敬酒,不停的欢声大笑,我知道那是他放下心头的大事后的开心。
前两年父亲工作的私人企业也因为政府的收购成为了市属企业,还需要在那里上班至退休的年龄。我跟他说提早退休,他说他已经几十年没种过田了,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在那边气候条件比家里好,干点活身体还好一些,说要干到退休。其实都是想继续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在每年的初八之前都要提着行李赶车去汕头。今年正月初六那天,我找了一个手机信号比较好的地方,那是一辆油罐车的车顶,拨打了父亲的电话。熟悉的问候寒暄之后,听见他说“我又要过去了”,从鼻子发酸到眼泪流淌脸颊,几乎只是一瞬间。恰好有风路过,任风带走泪水,不想擦拭。
很少跟父亲用微信聊天,一般都是打电话,只是觉得耳畔的声音感觉更加贴近。我叮嘱他和工友打牌时不要打得太晚了,要注意身体,厂里的事情不要霸蛮去做,能偷懒就躲一会。他叮嘱我一个人在外边要注意安全,少吃点辣椒,出门要带草帽,穿长袖,放心家里等等。我再次叮嘱他注意身体,少抽烟,不要熬夜后挂断电话。虽然每一次通话就是两三分钟的样子,对于两个都不太会表达感情的男人来说心里的感觉都是相通的。
人们总喜欢拿父爱如山形容父亲,代表了坚定,仁厚,宽容,无言的严肃,粗旷而又深远。我总觉得里边还有一种孤独的,难懂的味道。
人是会一瞬间变老,就在你发现的时候!
不经意间便发现那白发已经开始爬上他的发梢,那爽朗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些嘶哑,走路也不复当初一般迅捷稳健。而自己还是那些等到什么时候就好了的想法。
希望自己在这等的这过程中,时刻记得时间有脚,更唯愿这青山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