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与《平凡的世界》这两部风格迥异的作品,其对个人意识的理解恰恰前后贯通:在抵抗非理性的现实世界过程中发现“一个人可以外在于社会而成为一个完全胜任的人类主体”;在创伤性记忆中诞生的、带有强烈主观化色彩的“自我”,也很可能走向一个看似无限夸大(个人奋斗、不假外求、将成败自我归因)而实际则视野狭小的“自我”。这里所谓的视野狭小是指,渐渐遗忘了自由“不仅指摆脱外在的限制,而是指自由地去发现、创造和了解——最重要的是,自由意味着遵守内心的道德准则以及创造外在的条件和内心的态度来保护和支持这种顺应良心的自我修养”。也就是说,自由不仅是内心的发现和自觉,更是通过特定处境中的实践来实现一种真正富有意义和价值的生活。
《远行》演绎的摆脱父法、经过出走与受难,与原先的秩序整体脱嵌而发现内在自我,正是上述第一次觉醒,从以往自己身在其中不曾疑惑的精神世界中独立出来。尽管上文中表达了对由此诞生的自我的隐忧,但这一次脱嵌又是必须的——将行动与创造的权利收归自身,这是成长为真的人的第一步。恰如泰勒对本真性的辩证把握,尽管本真性理想在当代社会中可能走向极端“主观”“唯我”的扭曲形态,但其本身依然是值得肯定的道德理想,“伴随着自由、责任感和生活的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