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风月一闲身

在短暂的时间里，我们有很多事想做，却总是各种顾忌，一再往后拖。可很多时候，事情一瞬间就急转直下，我们想做的做不了了，想见的人见不到了，想告别的事物突然就没了。

1、抉择

今天写这个选题，是因为一个玩伴，他是我本家。一个长得招女生喜欢却遭很多男生妒忌的渣男。这家伙上学之后的两个梦想是：写本自己的古体诗集，和最喜欢的姑娘去青岛的海边结婚。

初三，这家伙因为读领袖的语录开始喜欢上古体诗。别人在拼命学习的时候，我俩拼命在看宋词全唐诗和四大名著。那时候，他很有灵气，笔下常出好文字。政治老师认识报社的朋友，偶然间看到他在课堂上写的东西，私底下拿给朋友看，结果在报纸上发表了。从此，这家伙彻底溺死在写诗词这里头了。

高三刚开始没多久，一天中午他来我们学校找我，说他要跟个姑娘去南方，临走前来看看我，就当是道别了。交谈间，才知道这家伙喜欢的女生因为家里不想供她上大学辍学了，要去南方打工。他要跟女孩一起去。

我问：”那你的诗呢？“

”回头再说吧。现在，爱情最重要！以后等赚钱了，我还可以再上学。不急。“

从此，八年音讯全无。今年春节，才从我爸嘴里知道，这家伙回家了。我爸说：”他有点精神病了。“二月初回到北京后，他在QQ上和我联系上了。我才知道，他得了重度抑郁症，这就是所谓的的精神病。一连几天，我们白天黑夜的都在聊天。

2015年，他在信号山看着青岛的夜景，对从高中就跟自己在一起的女生说：”我们该在这有个家了。“然后，这小子开始为下一年在青岛结婚、买房的事情拼命。两家人都挺支持，毕竟这么些年了。2016年下半年，他发现，在青岛买一套房子的首付，需要自己不吃不喝的努力好长时间；而他没有打算让家里资助的意思。越想越愁，他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当中。好在，女生一直都在他身边。2016年11月，女生的爸妈突然提出来，2017年2月必须在青岛买上房，才能结婚。原本只是一个自己的梦想和期望，现在却变成了有时间规定的硬性条件。这下，他慌了。2016年12月底，他出现了意外，失去了一只右手和半只脚掌。——这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女生的家里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了，让他更难受的是，女生全然不顾家里的反对要跟着自己。他看着自己的右臂，心知自己所有的拼命和努力，都是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不想拖累女生，但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结束他们之间八年的感情。

在二月份聊完之后，直到今天之前，我们有将近一月没聊天了。今天下班的路上，他给我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电话里他告诉我，他办成了一件事，亲手结束了他们的感情。这一个月，他用尽办法让认识他俩的亲友都知道自己得了”精神病“，使得众人面子上岌岌可危；而他越来越多的故意往医生那里跑，对外宣称治病。结果很明显，女生承受不了压力，向家里妥协了；他则真的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个电话，是在去那里的路上打的。

他跟我说：”这件事不做，会毁了她一辈子。她都27了，不能再耽搁了。这事我做了，至少她能过得好些。“

出站时，地铁里报站的广播，掩盖了电话里他哽咽的声音。

2、道别

在我空间没关的时候，里面有一篇转载的日志，名字叫《我等不了你了，少年》，讲的是作者坐公交时听到了又一年高考临近的消息，感慨时光奔走之快，身在大学的学子即将要面临的种种。当时，看完之后，心里百味杂陈，想到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以后时常翻看的时候，常常暗自拭泪。

我经历过几次剜心割肺的分别。

2004年冬，晒着难得的暖阳，奶奶跟我商量：“聪聪，等天暖和了，你再去钓回鱼，但给我做顿饭吃，好不？”我揪着我家狗的耳朵，回头看着她混浊的眼睛：“好！就钓你喜欢吃的鲶鱼。”2005年夏，奶奶在睡梦中去世。直到去世，我答应的那条鱼也没有端上过奶奶的小饭桌。

2011年夏，有一天在家里剥新摘的花生，母亲看着站着的我说：“你教教我怎么吹口哨呗，我怎么都吹不响。”我停下嘹亮的口哨，问：“妈，你怎么想起来学这个了，你以前不是觉着我吹闹腾嘛？”母亲笑着低下头，过会又抬起来看着我：“你就教教我呗，我现在想学。”我觉着有意思，坐到母亲身边，对她说：“好，我教你，什么时候你能吹响了，我就不教了，咋样？”2011年9月，母亲清晨起床时去世。直到过世，我也没有教会母亲吹响口哨。

自那以后，我对身边的人格外珍惜，因为我不想有一天还没有跟他们好好道别，他们就从我生活里消失。我想念的人，我就打电话告诉对方我的想念；我喜欢的人，我就直接了当的跟对方表白心意。我以为我又变成了那个敢想敢做的人。后来，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我一点都不想离开她，最后却离开了她；在北京的时候，我有很多次周五的晚上想坐夜车去她那里，在早晨的微风里和她一起看她所在城市的日出，最后却顾忌这顾忌那，一共也没去她那几次，日出更是一次也没和她一起看到过。等我想要给她一个家的时候，她不见了。

失去她的时候，我把音乐开到最大，呆呆地看着地铁隧道里一闪而过的灯光，眼泪横流。为了不让人发现，我高高的仰起头，微笑着。那时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五月天在《知足》里会说笑着哭最痛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掩面而泣，再也懒得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肆意痛哭。临近终点站的时候，对面的一个小孩子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奶声奶气地说：“叔叔，不哭。”我看着他，笑着点头，眼泪未断。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呢？我最爱的姑娘，我还没好好道别就失去她了，这一别，谁知道会是多长时间。

3、想见

有很多时候，我们会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的利弊，作为成年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趋利避害，及时止损的类型。毕竟大家口耳相传的是，小孩子才讲对错，成人世界只讲利弊。

在五六年前，我是个少顾忌的人，只要我认为对的、对大多数人无害的事情，我就去做，无所畏惧。那时，日子过得飞快，快乐迭起，豪气干云，潇洒的简直不是人。进了大学，日子突然变慢了，顾忌渐多，人也越活越糟，从一个多情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薄情麻木的行尸，还自诩没有白活。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讲利弊、知厉害的呢？大概，两三年前吧。

曾经计划着在米拉山口和爱的人看日出，在西安的音乐喷泉前来张自拍，在烟雨缭绕的江南买把雨伞，吃一口内蒙的羊肉，看一眼腾格里山的雪。在蹉跎的那几年，没有一件事实现。如今在社会上，有了自己想要的，利弊看得更清，想要的也更明确，很多时候刻意躲避着自己的内心，提不起勇气。

可现在，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我突然想起来初中毕业那天，我淋着雨，在路上狂奔，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的话：

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一定不要犹豫，将来回头的时候，也能少些后悔。

无论在哪里

晚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