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7岁以前,我一直以为奶奶的最爱是我和哥哥。我出生后那几年,爷爷一直外出打工,小时候的我记忆力是没什么关于爷爷的回忆的,只记得奶奶一个人在缝纫机旁,“吱吱吱”地拉扯大了我们两个孩子,所以说,奶奶应是对我们倾注了最大的爱。
说到爱,张爱玲曾言:在大多数女人的眼里,爱的含义是被爱。那么我想,如若能感受到最深切的被爱,自然也是会相应的回报的爱对方的吧。按理来说,这个人当是爷爷,我不知道他们年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爱情故事,但从我有记忆以来,爷爷与奶奶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我总觉得时间久了,也大抵是亲情了吧;再来谈奶奶的两个儿子,我的爸爸和我的伯父,爸爸从小性子就调皮了些。亲戚给的零花钱还没知会父母一声,便拽着哥哥去买了水枪;伯父的性子肯定是要更加乖巧沉稳的,听爸爸说他们都买了水枪,到底也都是孩子。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爸爸与奶奶闹僵了,又是过户出去的,不怎么再进这个家门了,所以也是谈不上最爱奶奶的。而伯父,我眼里十足的好男人,不温不怒,但我总觉得他即使每日一个电话常回来看也是应该的,不是能成为最爱奶奶的理由,总之最合适的肯定是最爱我和哥哥了,我总这么想,但我却总忘了,现在我们这代的小辈,连接电话都看缘分,出门都看心情的角色又怎愿是与老人会有些千言万语的感情,即使我们是奶奶最爱的,也未必是最爱奶奶的,我之前说的被爱,又作废了,无据可依了。
前两年,陈一发的《阿婆说》火了起来,旋律歌词都很动人,我想每个老人也都希望囡囡能静静听他们说的话吧,是很幸福的。奶奶也是个话唠的主儿,像她这样长年累月都是一个人的,又撑过了那么漫长一段岁月的老人更是有话可说,不知道是不是逮到人就说,反正在我这儿吐的苦水是不少,与爸爸的恩怨还是为主。倒也有开心的事儿,总笑着说我小时候与哥哥的打闹;说自行车后座一个,前面大腿上再托一个;说我一晚尿了两张床,我小孩人小倒还有地方睡,可怜她只好起来织缝纫机。我也留心着,问那台缝纫机的去向,毕竟也是我童年的一部分回忆。奶奶年轻时候可还是缝纫机能手,获了奖的,奶奶后来不做那一行了,专心带我们两个孩子。而后身体又不好,还住了院进行了手术,所以我觉得那算是奶奶后来的梦想。因为搬了家再也没见过,所以想着许是奶奶收起来了,又或者赠与人了。我很期待这个答案。无论什么年纪,只要提及这个人的梦想,都会觉得伟大。而把梦想卖了钱,又是可悲而又无奈的俗气。奶奶说,她卖了,机器也不太灵光了用不了了,人也是上了年纪了。因为不曾为生计奔波,所以我觉得这么做很没有念旧情怀,所以我也不认为奶奶的最爱是缝纫机吧。
在住在奶奶家的这几天暑假里,我总好奇奶奶的最爱是什么,总不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又不敢问,怕被说矫情。天随人愿,我做了那样一个梦,没有人的夜里,只听见“吱吱吱”,布上缝出两个小娃,我突然觉得奶奶就是那个倾注了一切的布吧,那最爱应是缝纫机吧。人这一生啊,就都是将会被绣成的作品,到了我奶奶这个年纪,作品差不多就要完成了。可我梦里的两个小娃,却怎么也缝不完全,才想着不对。布总有离开缝纫机成为单独作品的时候,缝纫机虽是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却不太能成为最爱,最爱还应属自己的作品。奶奶最爱的,还是我们这两个孩子。大抵是吧。倏地我发现,两个小娃被缝纫上了最后一部分,是一颗不太精致的爱心,一颗承受不起的迟迟才接收到的爱心。
梦醒了。我已经过了17岁,在时光静静流淌的岁月里,我听到过的最优美的声音就是那“吱吱吱”,可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大清了,但我知道小娃得带着这份爱走下去,此生无以为报。
2017年8月18日凌晨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