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你就这样走了。
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叫灰灰,是老妈给起的。因为是老妈从鱼塘边的田垄上捡回了你,所以,她自然有替你命名的权利。我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名字,但就着你灰色的毛发,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妈也算是尽了心。当然,不管你是否愿意,这15年,你都叫灰灰。
我记得,你是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被老妈带回的,如果我愿意相信,就是像今天这样一个暖风和煦的春日。刚生下来你就被遗弃,甚至于老妈带回你的时候,你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很难想象当初的老妈是用什么方法养活你的,毕竟,那时候我跟弟弟,还太小。
你来的时候,我才7岁,弟弟才3岁 。
关于你最初的记忆,有些模模糊糊的,清楚些的认知,是老妈后来告诉我的。
我知道你不爱吃白米饭,一定要有些咸咸的味道才愿意入口。
我知道在最开始老妈是把你关在柴房里养活的。
我还知道,你生过一场大病,是弟弟亲手给你灌药,才把你救回来的。
你应该感激老妈,是她带回了你。
你也要谢谢弟弟,是他又一次救活了你。
当然,我也要感恩有你。
自从你长大,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你的身份就固定了下来——看门。
10多年来,你一直尽心尽力,毫不懈怠。
当你2岁的时候,爸妈外出打工,留下我跟弟弟,由婆婆抚养。那时候弟弟还小,就跟着婆婆睡,而我,得一个人守着几间老房子。那时候我很害怕,但幸好有你陪着。
那时候,每当夜晚降临,哪怕月光亮如白昼,我也从不敢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除非,听到你的叫声。你的叫声在那两年里,是我的安心剂。
当然,你也有不安分的时候。不安分的你,会挣脱束缚你的铁链,会跑得无影无踪,直到你饿了才会找回家来。
我不记得你到底挣脱过多少次,我也统计不过来。我只记得那时候弟弟还小,追不上你;而我害怕,不敢追你。至于婆婆,只会干着急。
我曾经以为你会一直这样,天天陪着我,用你的声音、你的呼吸陪着我。我不曾想过我的生活中可以没有你。直到2008年,我跟随爸妈搬进新家的时候,终是离开了你。
爸妈并没有带你走进过新家。因为此时带在爸妈身边的,是另一只你的同类。我们都不是不爱你了,是因为你身上的看家任务一直存在。老屋留给了你,新家需要新的狗狗陪伴。另外,幸运的是,婆婆还在老屋,总有人一直陪着你。另外,离你20米的不远处,老妈几年前捡回的另一只狗——黑黑也一直陪着你。
黑黑的来历我真记不清了。我能想起来的时候,它已经长大了。我总能想起这样一幕画面:每当有陌生人从房屋右侧经过,你肯定是先要吠起来;紧接着,黑黑马上跟上;再接着,是邻居家的狗狗也会跟着叫起来。如果陌生人是从房屋左侧经过,则顺序相反。不管怎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听到的总是犬吠三重奏。
就在我们搬离老屋后不久,邻居也搬离了老屋。不约而同的是,他们家也留下了那只狗看家。所以,犬吠三重奏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离开而消失。直到,半年前,邻居家的狗去世,三重奏变成了二重奏。
而如今,三重奏只剩下了一重。
就在2017年12月28日的傍晚,我接到了老妈的电话,“灰灰死了”。
初时听到这个消息,我还能平静地询问你的后事。老妈说,她跟老爸一起,在当初捡到你的那条田垄十米开外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埋了你。
我问起细节,老妈没有多说,只是反复强调,她那一早回家,没有看到你摇着尾巴出现,没有听到你亲昵的叫声。老妈说,她走近才看到你直挺挺躺在地上,摸着身子还是热的,只是,没有了心跳与呼吸。
说到后面,我听到老妈在电话那头抽泣,而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我跟妈说,灰灰是真的老了,15岁了。老妈说,是老了,老了很久了……
挂断电话后,我哭得厉害。那是12月28日,而我分明已经买好了两天后回家的车票,可是,就差了两天。
我回家的时候,只看到掩埋后平整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