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天爷爷是你最爱陪著我

走在乡间小路买糖果

你不会说童话故事也不会唱歌

我却是最幸福的一个

01

咸光饼是爷爷最爱吃的的小零食。爷爷，其实是妈妈的父亲，但我从小就习惯喊他爷爷。每个礼拜，他都会固定在街头买几斤咸光饼回来，放在老式的那种吕铁罐里。

儿时记忆中的咸光饼是用古老的炉子烤制而成的，煤炭将炉子烧热，烧饼大叔用手沾点水，然后迅速将捏好的饼胚贴在炉壁，待饼烤制表面浅黄或金黄即取出。用这种古老的炉子拷出来的咸光饼，除了自身的面香味儿，还略带有炭火的香味。

咸光饼很硬，比压缩饼干还硬，一般牙不好的人都咬不动。刚咬下第一口的时候，感觉淡然无味，但细细嚼咽，淡淡的甜味慢慢散开。这种饼在各种美食刺激味蕾的现代社会中，并不讨喜。但爷爷特别爱吃，可能因为他经历过大饥荒年代，当时能吃到这种面粉做的饼已经很好了。现在更多的是回味那时吃到干粮时的那种满足感。

02

爷爷的这个小爱好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和青少年。

记得才5岁的时候，我喜欢爬到爷爷的大腿上坐着，然后看着爷爷吃咸光饼。我也想要一块尝尝，爷爷说我还太小，牙齿咬不动的。然后倒了一勺子烧酒让我喝，我问好喝吗？他说好喝好喝。于是我用嫩嫩的舌头试着舔了一口，妈呀…后果很严重，整个舌头像被烧着一样，然后眼睛直冒星星，不停流眼泪。但是爷爷却笑得乐开了花。

有时候去山上放牛，爷爷会带上我，把我扔在竹箩里背着，我就在后背听着爷爷哼哧哼哧的喘气声。爷爷养的那只牛特别顽皮，每次去牛棚都看不到它，或者去了另一座山头玩耍，或者躲在牛棚外边。爷爷每次要找好久才能把它牵回来。我喜欢在牛牛耕田的时候站在它后面拖着的犁耙上面，牛牛由于前面玩耍过于兴奋，在耕田的时候老是流口水，可能是嫌累。这时爷爷会把我抱下来，然后让他休息一会儿，喂点水喝。爷爷也会歇会儿，边吃咸光饼边休息。有时候他还会沾点开水把饼弄软了，再喂进我嘴里。

03

6岁时，爷爷离开家乡去了镇上给一家厂子管门打点零工。我当时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去管门，他在村里可是老工匠，大家都很尊敬他，他貌似也不缺钱。自己耕种自给自足。后来听家长们传来传去才知道，原来爷爷之前还有一位前妻…两人是相爱的，由于前妻一直不生孩子，在“不出为大”的就传统观念祸害下，她被爷爷的母亲赶出了家门，这才有了奶奶、妈妈和我。这么多年来，爷爷一直忘不掉这位前妻，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最近听说她老公得病去世了。

记得那天你看电视陪我作功课

我很怀念房间的摆设

你还教我要有积蓄才有好生活

快乐是对自己的承诺

04

上初中时，我们搬到了另一个镇上，爷爷管门的厂子倒闭了，落叶总是要归根的，于是又回来跟我们住在了一起。刚回来的爷爷总是闲不住，每天6点前就起了，然后来房间看看我们，刚开始他会在6点就叫醒我们，后来被妈妈说了，就不敢再叫我们，只是打开房门默默地瞧我们一眼。然后出门在镇上到处走走。吃完午饭后，他的几个老伙伴会来找他，一起去打老年麻将。

家里出去过两个街道，也有卖咸光饼的，虽然没有原来的做的好吃，但爷爷还是会照样每礼拜买一些放在他的铁罐里，这已经成为他一辈子的习惯。

后来其中一个老伙伴突发心肌梗塞过世了，麻将搭子少了一个，渐渐就不来往了。为了不让爷爷觉得寂寞，我们租了黄百鸣的开心鬼系列一起看，不过爷爷从头到尾都在那念叨“切，什么鬼，乱七八糟，瞎拍！”但其实，他看的比谁都认真，两个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平时没事干的时候，也会听他讲讲以前他年轻时候的故事，那时他会拿出几个咸光饼来给我和妹妹，让我们吃完了再去拿，但一般我们吃两个就不想吃了。听爷爷讲故事，讲着讲着他就睡着了，还打呼。等他再次醒来的过程是无聊的，我和妹妹会摸摸他巨大的耳垂，挠挠他的鼻子，但一时半会他还是醒不过来。

05

上了高中，学业突然忙碌起来，没什么机会再向以前那样每天抽空陪爷爷。晚上回来读书、周末还是读书，爷爷只是静静坐在或站在旁边看看，偶尔看到爷爷会拿着我们的语文书看，嘴里念念叨叨“什么乱七八糟的”。

06

到了大学，忙着学习，也更多的是忙着谈恋爱。爷爷这个词对我来说已经渐行渐远。放暑假的时候，待在房间里忙着和男朋友聊天，玩QQ游戏。爷爷每天上楼和下楼的时候都会在我房门口站一会儿，但我们彼此都没有对话。在一边看会儿，他就会默默离开。

有一次，他拿了一大袋咸光饼放在我房里，说给我吃，因为我好久没去他房间了，也不去拿咸光饼吃了。我随手拿了一块，哎呀，已经受潮了，可能过期了吧。爷爷怎么这样！

我已经坚强的长大 不再是小娃娃

今天在远方的你看得见吗

我经历爱情的伤疤 一个人回家

寂寞而漂亮的烟花你看见吗

07

大学毕业的时候，考上了研究生。在去上学前一天，和爷爷在客厅遇见，爷爷问，“怎么还要去上学啊？大学都念完了，女孩子可以了吧，可以结婚生生小孩了。”

我笑笑没回答，觉得爷爷眼光特别狭隘。这世界那么大，我怎么可能就被束缚在这个小镇上。但是我没有这样回答他，因为和他接触的越来越少，自从我离家出去念书，和爷爷的对话就越来越礼貌，但这种礼貌式的对话却让我们越来越疏远。

研究生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妈妈打电话过来说，爷爷生病住院了。正好遇到清明小长假，我早早回到家里，去看了看他。爷爷喜欢吃甜食，我给他带了标着上海牌子的一些糕点，他貌似很喜欢。那时感觉精神也还可以。但由于真的很久没说话，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很怀念小时候坐在他膝盖上的那个情景。

接着，我又急匆匆回学校了。后来妈妈打电话过来说，由于家里没人照顾，把爷爷接到了敬老院去照顾。放假的时候，我去敬老院看了一下爷爷，他正在睡觉，醒来后看到我来了，也没什么大的反应。他那时已经不吃咸光饼了，估计也嚼不动了。他说他特别讨厌敬老院。

后来，爷爷因为病情加重，又住回了医院。再次去看他时，他只能吃一些流食，有一个老奶奶正在照顾她，那是妈妈雇来的。妈妈工作繁忙，每次匆匆看一眼，扔下钱就走了。我当时还在读书，所以也只是去看了一眼。妈妈说，晚饭时间到了，先回家，下次再来看他。但没想到，这竟然是我见爷爷的最后一次。

08

你相信鬼魂吗？

有天晚上，凌晨2点多，我突然听到爷爷在耳边叫我“爷爷要走了啊”，这个声音是小时候爷爷出门时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但此刻我正在寝室，所以这只是幻听或者梦境。

第二天，妈妈打电话过来说，爷爷昨晚走了，走的很安详。问了时间，就是他喊我的那个时间点。

09

清明上坟，年年岁岁景相似。今年没有去成。以往风雨无阻，每年依惯例除去坟头上的草，扫去地上的枯叶。点上三支清香，两支蜡烛。跟爷爷说说自己的近况。告诉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事实，他懂的，他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

好啦好啦，我记住了，我会好好过的。

记得那天爷爷是你最爱背著我

我有味道最甜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