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雨宣布结婚了,对方是她相处两年多的外籍男友。我知道尽管她远嫁重洋,但一定会婚姻美满,因为她是我见过的最懂得在感情中付出和坚持的女孩子,这样一个温暖的姑娘,不会轻易选择一个人,一旦选择更不会轻易放弃,友情爱情都是如此。
潘雨这样的朋友真的是要分开了才知道弥足珍贵,这次她一说结婚,我忽然执拗地认定这是一场告别。听说每个人心里都有座感情的象牙塔,住得越高的人在她的生命里越重要,我一直住在潘雨那座象牙塔很高的位置,现如今塔又加盖了一层。虽然我的位置没变,但塔尖又住进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而且以后会住进更多,所以她的好将要优先地给她象牙塔尖的人,我忽然对她的婚姻升起一股浓浓的醋意。
我整理了下自己手头的工作,然后定了去她婚礼所在城市的机票。电话里潘雨说:“你必须要来,你已经缺席了我很多重要的日子,我都不介意,但这次你必须来,你要好好地陪我走这一段路,你明白吗”?我当然明白,潘雨希望和我分享她所有的开心喜悦,过去的日子里,当我被困在原地时她就走向我,但这次她是坐在南瓜马车里去赴她的一生之约,我必须一路护送她到幸福的城堡。梁实秋在《送行》里写“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但我与潘雨恰恰相反,她每次来都自己蹦哒蹦哒来了,这次她走,我必须风雨无阻地去送行。
潘雨是我大学好友,她的性情像极了她出生的冬季,光风霁月,再大的风雪肆虐后都会还你一片明净天空。在学校里我看书她办社团,我写文章她吆喝转载,我做任何事,他总能给我带来无限的便利。成为朋友后,我冷冷清清,她黏黏腻腻,我木讷愚钝,她却集齐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正如我室友所说“你们在一起那真真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一路走来,因为有她,我像个被仙女施仙法护佑的凡人。
毕业后我们一同来到深圳工作,因为我缺席了她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她跟我玩了两个月的形同陌路,然后在我生日那天出现在我公司楼下,告诉我要陪我过生日,我欣喜多过惊讶。因为我原本就知道我们迟早会和好,只不过那段时间项目多,原本单休的工作经常弄得一周一天都休息不了,更糟糕的是连准时下班都无法保证,经常是策划组一起吃完晚餐,然后大家一起加班到深夜,所以才不得已先把潘雨搁一边。时隔两月的零交流,我们却都毫无尴尬,她拿粉色的单肩包狠狠砸向我的腰“我才不会像你一样重工作轻朋友”,我说“幸好这样,不然我们的友情怕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了,那我该多伤心”。
那时候在整个深圳我的朋友只有她一个,她则不同,登高一呼就能唤来成群好友,但她说我是这个城市里她最在乎的朋友,双眼满怀真诚。我知道拥有潘雨这个朋友是我的幸运,可是我既贪婪地希望她能够永远都像最初对我时那样,又自私地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把她放在工作后的位置。我常为此内疚不已,但转身又没日没夜地工作去了。她知道我忙,就每次都转公交坐地铁地来找我,然后每次一见面就问“那么多天没见到我,你伤不伤心”?我看着她那副逗逼比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想笑,然后猛摇头。平常时候,她见我摇头总是瞪我一眼,但有一天她忽然大仇得报似的说“恐怕这回你得伤心了”,我脑海里迅速闪过她要离开深圳的念头,“我交男朋友了”,我松了口气,“我会祝福你,只要我们同在一个城市里,我就不伤心”。她挽着我的胳膊,我比她高半个头,这是我们并肩走时习惯性的舒服姿势。
没想到我们两月不见,然后一见面她都认真地找到男朋友了,还是她在外贸公司接触的外籍客户。这样一个大大的意外还真是要归功于我冷淡木讷的性格和那份加班成家常便饭且只能接受不能拒绝的助理工作。潘雨跟我讲她和男友从相识到相爱的各种事情,声音里溢满少女的喜悦。本该在第一时间听她分享恋爱喜悦的我,愣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我自知对朋友没负责任。好在她不介意,对我的关心一如既往,“真搞不懂你,工作有什么意思,看你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还加班,再这样下去’脱光’无望啊”。我笑笑,对自己的爱情并不抱什么期待,总觉得工作是最重要的,没男朋友好像没什么关系。也或许我真的太受工作摆布了,到后来才会后悔没有多花时间陪伴亲友。
这次她说结婚了,我忽然回想起过去每一次短暂相聚后长久的分开,我都能踏实地和她告别,因为我知道她会在我需要或不需要的任何时候来到我身边。而这次我知道是真正的分别了,虽然我依旧是她心里很重要的人,但从此她可能无法风雨无阻走向我,将她的寥寥时光和漫漫情长毫无计较地倾覆于我,不只因为远隔重洋,还因为她心里那座感情象牙塔的变化。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认真地,掏心掏肺地,跟她来场相聚形式的告别,毕竟这是我们难得的相聚,也是我们除死亡外最无法避免的真正意义的分离。
在友情里,像潘雨这样的朋友我拥有的不多,她包容大度,她真诚炽热,只要认定了你,即使你温吞慢热,她也会风雨无阻走向你,自带煦日春风,像我这样一个冷淡木讷的人能收获这样一份情谊,何其有幸?温暖的姑娘,我只愿你安好,当你将光芒洒满象牙塔的时候,世间所有日月的光芒都照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