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小Mike和父母生活在Tac镇的一个小村子里。
Mike自小就听话懂事,全然不像其他小朋友那般顽皮好动,相反地,Mike的古灵精怪倒和他的父母全然不似,淳朴、地道几乎是这村中所有人的标签。Mike的父母是将近40的农民夫妇,平常生活中虽经常拌嘴,却也少有不和,他们对唯一的儿子都视若明珠。
那年Mike生日的时候,邻镇的表姐给Mike带来了一份礼物。打开礼物盒后,Mike才发现、里面伏着一只半大的猫。那猫全身都是灰黑色,一双棕黄色的大眼睛,从盒子中探出脑袋四处张望。表姐说,这只猫的名字叫Sam。
Mike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盒中抱起了Sam,柔软的触感就从指间传来。Sam的毛光滑温润,小脑袋歪着,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Mike被Sam的举动逗乐了,把他捧到面前,几乎脸贴脸凝视着Sam如星海般的眼睛。当Sam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Mike的鼻子时,表姐笑着告诉他,Sam已经接受了他。Mike一下把Sam抱在怀中,双眼笑成了月牙。
表姐临走时,悄悄告诉Mike了一个养猫的秘密:猫接纳了一个人之后就会认定他是它的主人,但每天睡觉前必须要完成一个“接盘子”的简单游戏,那是一只半透明的盘子,就像是一层雾一样,只有养猫的人才能看到,双手合在一起像是在鼓掌一样、连续5次接住它就完成了,否则的话,猫就会消失。
从那以后,Sam就成了Mike最亲密的伙伴。不论去哪,Mike总是要带上Sam。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Sam,吃饭也要先给Sam准备好它的那一份。当然,Mike也领悟了表姐说的那个关于“接盘子”的神秘游戏,玩上睡觉前果然能看到Sam的耳朵边飞出一只透明的手掌大小的盘子,当他接住之后盘子就随即消失,然后下一个又凭空飞出,他赶忙双手接住,如是重复几次,就如同表姐所言。每次Mike完成这个游戏之时,都像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一般,因为他知道他的猫不会离开他了,Mike从来没忘记这个秘密。
半大的Sam长的很快,没过多少时间,它已经长到Mike必须两只手才能抱住它了。Sam十分好动,爬上爬下似乎是它与生俱来的天性。Mike家旁不远处有一棵极高的大树,枝叶繁茂,一眼望不到顶,似乎Mike的父母在这里盖起房子之前这树就耸立在这了。大树是Sam最喜欢攀爬的地方,它在树枝上游走,灵活地仿似精灵一般,往往不出一会,Sam就隐没在枝叶之中了。Mike的父母不允许Mike爬树,因为这棵树太高了,倘若从上面摔下来,估计村中胡子最长的医生也保不住他了。每次Sam爬上树后,Mike只能在树下等候,他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上方绵延的绿色,想象着Sam在树上敏捷轻快的样子,爬上那么高的地方,会看见什么呢?好在Sam每次都只在树上呆一会,不出多久,Mike就又能看见Sam从一根根树枝上一蹦一跳的下来了。
长大的Sam似乎没以前那么活泼了,也许是对这里的环境早已习惯,很少能陪着Mike到处疯癫似的探险了,但它仍不时地爬上那棵大树,似乎那上面藏着什么珍宝一般。Mike后来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要带着Sam了,他发现有时Sam更喜欢趴在家门前的长椅上睡觉,安逸而慵懒。Mike对那个“接盘子”的游戏也早已轻车熟路了,现在他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轻易完成。
那天黄昏,Mike独自一人瞒着父母试着爬了爬那棵大树。他发现自己果然不如Sam一般矫健,爬树对他来说简直跟登天一样困难。没等爬上多高,他已经是手酸腿软了,等他向下望去,一股莫名的恐惧在他心间升起,脚下的大地似乎一头野兽、要将他一口吞没。他几乎是闭着眼睛一路溜了下去,手臂上也被划了几道血痕,火辣辣的。走回家的路上,他感觉腿上就像绑了石头一般,几乎寸步难行。几近虚脱地走回家,Mike感觉疲倦极了,晚饭吃到一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Mike似乎梦到了自己爬上了那棵大树,爬地很高很高,他也看见了Sam,Sam爬地很快,他怎么奋力也追不上……Mike看着Sam离他远去,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异样,好像心中有某地地方空了,慌乱感随即而来。
Mike几乎是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梦中的慌乱让他瞬间清醒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睡觉前并没有完成那个养猫的秘密游戏。他跳下床,光着脚向Sam睡觉的地方奔去。
Sam真的不见了。
Mike几乎找遍了所有Sam可能去的地方,屋子每个角落都被他翻了个遍,可任凭他怎么呼唤Sam的名字,他都没有听到那声熟悉的猫叫。
Mike哭着告诉父母Sam不见的事情,他的母亲陪着他找了一个上午没有任何结果,母亲安慰她说可能Sam马上就会回来的,就算回不来也可以让表姐再给他带一只猫来。
但Mike知道Sam肯定不会再出现了,是因为他的粗心,忘了那个秘密,才让Sam消失的。他不想要其他的猫,他只知道Sam才是他唯一的猫,没有其他的东西能代替Sam。
Mike几乎什么也不做,只是四处寻找这Sam,一遍又一遍。
他突然意识到有一个地方他没有去找,而Sam很有可能在那儿——那棵大树上。
Mike开始往大树上攀爬。从最开始的只能爬上几步,慢慢地,他已经可以爬到几层楼房高的地方了。他不止一次地因为双手酸软从树上滑下去、有时甚至直接摔下去,但一想到他与Sam曾经的那些快乐回忆以及他最后的失误,悔恨就刺得他的眼睛发酸,他似乎看到了Sam就站在高处的某根树枝上。
最终Mike的父母把他关在了屋子里。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劝说,Mike还是一次一次地往那棵树上爬,他们告诉Mike摔下来的危险,甚至最终怒火冲天地训斥他,Mike竟然全然不听,仍然固执地违逆他们、不知悔改。
Mike想尽一切办法从屋子里逃出来,仍不停地尝试。
他渐渐发现自己爬树的本领竟然飞速提升,现在他已经可以爬到很高的地方了。高处的树上,空气似乎都带着一股树叶青涩的味道。向上攀爬的过程显然是痛苦的,但Mike一直都在强忍着。有时Mike能在某根树枝上看到几道浅浅的爪印,显然那是Sam曾经留下的,这让Mike完全忘了记全身的酸痛。
在那天黄昏,Mike爬到了他从没到过的高度,高处的树叶逐渐稀少,透过树叶交叉的缝隙,他看到了远处天边落下的夕阳。橘红色的阳光映照着天边几团棉花一样的云彩,视野的尽头有一道河流,他听父母说过那似乎就是村子边界上的一条河,从来没有人去过。难道Sam一直爬上树的目的就是去看这条河?或许那里就是Sam的家乡,Mike心想着。望着远处火红的云霞,金光灿灿的河流像一条丝带,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神秘。Mike想去那个地方,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感觉,Sam肯定就在那里。
当晚回家后,Mike发现很久不见的舅舅出现在他家里。舅舅似乎是被邀请来劝说Mike放弃找猫的,舅舅告诉Mike这次他给他带来了另外一只猫。
Mike根本没寻问另外那只猫的事情,抓起一只手电筒,就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他要去寻找Sam。
Mike推动了舅舅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虽然那辆自行车几乎跟他一样高,而他也是才学会骑车。Mike爬上了自行车,将手电筒打开夹在车把手上,晃晃悠悠地骑车顺着门前的小路向着村子的边界去了。
Mike骑着自行车,黑夜中一路不停,完全忘记了害怕与恐惧。不知过了多久,Mike来到了河边,冰冷的河水在手电筒的光柱照射下,黑暗而汹涌。Mike沿着河骑行,竟然发现河堤上有一条略宽的小路。当Mike来到小路上时,他发现路上有不少黄色的大猫,全都是冷漠地睡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那些大黄猫看起来十分凶恶,似乎在“镇守”着这条通往河道另一边的小路。Mike咬着牙,提心吊胆地骑车猛冲过去,那些大猫就从地上跳起来,张开大嘴咬向Mike的腿。
Mike竭尽全力左躲右闪,竟然没有被咬中。等他冲出一段路程,发现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处斜坡,道路倾斜一直向上,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那斜坡上出现了更多凶神恶煞的黄猫。Mike从座椅上站起来,猛踩自行车,他将手电筒调到最亮抓在手中,等恶猫跳来时猛地去照射它们的眼睛,没想象到这招似乎有奇效,黄猫们被手电筒刺目的关系晃得连连后退,Mike一路狂蹬自行车向斜坡上冲去。
不知这样一通拼命的狂奔过了多久,Mike突然看到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座房子,Mike急忙扔下自行车冲进了屋子中,身后的大黄猫们仍在不断追赶。
Mike关上房间大门,才发现屋内空间极大,抬头都看不到房顶。屋内安静诡异,远处似乎有些许光亮,Mike休息了片刻,就慢慢向着那些光亮走去。
越走近那光就越亮,等Mike能够完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只奇大无比的猫。那猫几乎比他还大,此刻正在背对着他,不知在干什么。
突然,那猫似乎察觉到了Mike的存在,突然灵活地转过身,看着Mike。Mike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瞬间僵在了原地。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猫缓缓动着嘴,发出苍老而严肃的声音。
Mike难以置信,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猫还会说话。
“不用害怕,告诉我,你是谁?”那猫稍微放松了姿态,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哦,哦,我,我叫Mike,我住在这附近,我来,我来找我的猫。”Mike呆了片刻,胆怯地回答。
“呵呵,是吗,你也养猫?我听说这附近的人从来都不养猫。”那猫饶有兴趣地说。
Mike发现眼前这只猫虽然很大,但似乎十分温和,毫无恶意,就渐渐放松下来。
“那你是谁呢,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Mike看着大猫略带慈祥的眸子,鼓起勇气问道。
大猫听了Mike的问题,似乎开始微笑起来,随即Mike就感觉眼前一阵模糊,再仔细一看。那大猫竟然突然变成了一个老头。
“我嘛,我不是谁,按你们人的称呼,我应该叫,上帝。”老头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内走来走去。
Mike并不知道上帝是什么,不过似乎好像在哪听说过。
“你刚才说你也养猫,那你也知道养猫的秘密吗?”Mike还没想清楚上帝到底是什么,老人就又问道,说着还朝Mike靠了靠,脸上挂着一个奇怪的微笑。
“我,知道……”Mike想到了养猫的秘密,又想到了Sam,想到了自己把Sam弄丢了,心中一阵酸楚。
“说说你的猫吧,刚好我也要完成我今天的游戏。”老头退后了一步,朝Mike说道,随即手臂猛地一挥。
老头身后似乎原本挂着什么黑色的幕布,随着他手臂一挥,幕布落下,Mike看到头顶前方的空中有几根很长的木板,上面竟然趴着无数的猫,一只一只,各种颜色,各种姿态。Mike张大了嘴巴,他竟然有这么多猫!随即就看到老头正熟练地接着从一只只猫头顶飞出来的盘子,动作快地他只能看到老头的影子。
“说说你的猫吧。”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着Mike。
Mike收起了心中的惊讶与震惊,开始向老头讲述着关于Sam的一切。
Mike说了表姐将Sam作为生日礼物给自己的各种细节,随即又告诉老头Sam是灰黑毛色的猫,身体盘着就像一个橄榄球。老头听了点了点头,动作慢了下来,似乎要继续听下去。
Mike随即又回忆起自己看着Sam一天天长大的细节,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Sam,有任何好吃的零食,总会给Sam留一份。老人仍然继续接着从猫头顶飞出来的盘子,不过现在动作更慢了。
Mike继续诉说着关于Sam喜欢爬一棵大树的事,每次他都只能在树下等候,直到前段时间他想要尝试爬上去,才在当晚太累睡着了,忘了完成那个关于养猫的秘密游戏。Mike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起来。老头听到这,完全停了下来。
此时老头面前是一只灰黑色的猫,显然“接盘子”的游戏进行到这只猫了。
Mike忍着悔恨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他又告诉老头他最后终于爬上了那棵大树,他看到了Sam的爪印,在大树的顶端,他看到了这里,所以他来了,他要来找到Sam。
Mike说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老头。
“你也许找不到的,为什么不再养另一只猫呢?”老头听完,看着Mike,缓缓问道,随即打算继续完成下一只猫的游戏。
“Sam是我唯一的猫,我一定会找到的。”Mike平静地说。
老头的手突然僵了一下,Mike突然看到那只猫头顶飞出的盘子一下滑过了老头的手掌,落了下去消失在了空气中。
Mike不敢相信老头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竟然没接到,因为接这样的盘子对Mike自己来说都已经是小菜一碟了。更让Mike震惊的是,此刻老头面前的那只猫突然“喵”地叫了一声,而这声音在Mike听来无比熟悉。
Mike几乎是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那猫突然站起身来,然后好像后空翻一般,从木板上翻身朝他跳了过来。
当那猫在空中转过身来时,他看到了一张永远也忘不了的猫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