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在乡野长大。乡野乡野,自然有很多城市里所品不到赏不到的野味。而让我可以肆无忌惮饱览这些野味的人—是我的奶奶。
五月时节,槐花飘香,奶奶拿出她的秘密武器,实际上就是一个长长的竹竿顶端用铁丝牢牢的绑上一个小渔网。她在院子门口的两棵槐树下,威武而有力的挥动着小竹竿。我搬个小板凳,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洁白如雪的槐花,有的含苞待放似一盏盏细碎的明灯;有的绽开了笑脸仿佛可以听到银铃般吵闹声;有的则纷纷飘落而下,迫不及待想要投入我的小竹篮里。我耐心而又焦急的等着这一场如约而至的盛会。
小学有篇课文大概名叫~《桂花雨》作者放学回家想要吃桂花糕,正好他们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桂花树。于是这个作者就抱着桂花树摇啊摇,漫天飞舞的桂花瓣就像纷至沓来的雨滴一样落了下来。我们家乡是没有桂花树的,我也没有见过桂花雨,但我想,一定是像槐花瓣从天而降的盛况一样吧。桂花可以做桂花糕,槐花可以做槐花饼。
首先要采摘下来的槐花全部收拾在筐里,检查有没有虫子之后,在盆里接清水洗干净,再控一下水,撒上面粉,用筷子搅拌均匀,屉子上铺好薄纱,把拌上面的槐花铺在上面,锅里加上水,盖上盖子就等着开锅直接端出来即可享用。老远都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样的味道,我已许久未尝。乡里的槐树越来越少,槐树枝干既没有白杨的挺拔,也不像松柏常年青葱,更没有果园里的梨树桃树那样,春天一袭花衣,夏天枝繁叶茂,秋天硕果累累,它常年都像过冬,光秃秃的枝桠,弯曲的身子还长满了刺。它就是那样固执的守在犄角旮旯,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年四季,只绽放一次,不出几日便枯萎凋谢。只有真正喜欢它的人才能品尝它的味道。
还有一种做法,直接拿出来爆炒。撒上青椒,甜丝丝的口味中夹杂着一点点的辛辣口感。像极了我们生活的味道。这种吃法自然也是奶奶做的。
小时候一直觉得奶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带着我一起去看戏,摘莲蓬,采菱角,包饺子…如今长大的我,很难再一尝乡间的野味。偶尔回老家看奶奶,她不是在田间忙,就是在厨房忙碌着,还是像从前那样,最简单的白面,像变戏法一样可以做出很多花样。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乡里有名的大厨,红白喜事都会请她,当然她无论去哪一定会把我带着。而现在奶奶慢慢老去,不再像记忆中的那样灵巧,她看着我们如馋嘴猫一样的狼吞虎咽,你争我抢,依旧不减当年风采。
我仿佛看见,奶奶那一头白发像极了五月的槐花,在迎风飘扬,在和我微笑招手。槐花似雪,似雪槐花,这一次过年回家,我一定要跑到奶奶的怀里,说:“奶奶,我想吃你做的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