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一年,阿舍在父亲的炕头前整整绝食跪了四天,终于换来了父亲愤怒哀怨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权当我没生你,娃呀,你会后悔的啊!”
那一年的夏天,她捏着母亲偷偷塞着她的一卷沾满母亲泪水的钱,一步三头的流着眼泪离开了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心中却纠结着对父母的愧疚对真主的恐惧还有对未来甜蜜的憧憬。阿舍是个地地道道的回民,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班里那个有几分帅气的董伟祥。可他偏偏是个汉民,阿舍自己知道要和董伟祥在一起几乎不可能,父母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婚姻的,找个汉民别说在她们那个庄子就是整个镇子都没先例。
回到县城后,阿舍找工作租房子,董伟祥也搬了过来,两人兴高采烈的筹划着等攒了钱就结婚。每天看着帅气的董伟祥甜言蜜语地围着自己转,阿舍心中盛满了蜜,生活俨然是一派光明灿烂。然而不知是父亲预测到了她的不幸还是真主真的要应验父亲的诅咒,明媚的生活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那天下午,还没找到工作的阿舍一边做饭一边看着表等伟祥回来吃饭,可是最后伟祥没等来却等来了他妈妈,他妈妈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阿舍和董伟祥的同班同学包娜。阿舍一看包娜开心得不得了,以为包娜是来看她的,便急着跑过去拉她的手,包娜却护着肚子低头躲在一边去了。见阿舍不解,那个以前对阿舍挺和蔼的老太太拉住阿舍伸出的手叹气道:“阿舍,你和伟祥的事不成了啊!”“为什么?”阿舍惊恐的望着老太太。“唉!那个孽障,包娜怀了伟祥的孩子,人家找来了,一定要和伟祥结婚,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原本你们两个就不太合适,一个回民一个汉民。”老人说完叹着气带着包娜走了,走时将一封信塞到了阿舍的手里,说是伟祥给的。这短短的几分钟对于阿舍来说仿佛就是一个恍惚的梦,很不真实。但董伟祥的那封信却是真实的,信很简短,除了道歉还有两千元钱和一个解释。伟祥信中说,几个月前他回省城学校办事的时候碰到了留校的包娜,包娜主动找他,他便一时糊涂就和她在一起了。
那天夜里,阿舍彻夜未眠,她坐在床边看着被撕成满地碎片的信和花花绿绿的钞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
第二天,阿舍离开了那个她只租住了两个多月的小屋,除了满腔的悲愤和决绝她什么也没带,有些东西她也带不走。那是个炎热的夏天,马路被晒得都要融化了,树木耷拉了疲惫的枝叶,连知了都叫的有气无力。对这一切阿舍浑然不觉,她奇怪自己竟然从昨天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也许,该流的眼泪在她离开父母时就已经流干了,不该流的大概在这酷热的夏天都被冰封了。她抬头望望天,一丝云彩也没有。也许真像父亲说的,真主在惩罚她啊!否则即使不下雪也该来场雨啊!突然,她愤怒了,她瞪着天,心中大声喊道:“真主啊!您是要惩罚我吗?那么,来吧!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都使来吧,我不怕也不后悔!我也不后悔昨天没告诉他妈妈我也怀孕了,绝不后悔,您看着,我一个人也会把孩子带大,我会过得很好!”她的身后静悄悄的除了热浪没有回声,可她的胸膛里却有。
阿舍走了,没有回头也没有眼泪,她用坚定的脚步走向了那个承载她未来命运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