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青
来源:一间青铺公众号
清代诗歌总集《清诗铎》有云:读书如行路。看不同作家的书,诚如前行于迥异的路。读路遥,像负重上山,心情始终很沉闷,哪怕到山顶卸了负重,心也还要突突地跳一阵;读林清玄,像悠闲漫步,沿途信步而行,且行且思;读韩寒,则像在一个长廊里笃定前行,目光向前,不疾不徐。而那个长廊,便是小说中所描写的市南三中的“三幢教学楼的三个相连的走道”,是三重门书名之真意。
《三重门》与其他优秀的小说一样,写的是小人物的故事。小说的主人公林雨翔,韩寒着力把他塑造成为一个普通的偏文科学生,而非完美无瑕的学神或是高冷校草的形象。他会思考,会忧伤,会在荣誉突然从天而降时乐得忘乎所以,甚至会有嫉妒和故意撩拨别人的小心思……他也许在外表上平庸无奇,也许在人格上白璧微瑕,但他绝对不缺真诚。这样的构思,不仅影射了作者本人那种书香之下透出硝烟的青春气息,也让读者的心不自觉间和这位滑稽幽默的古文高手贴得更近,不仅令我们感叹于韩寒巧妙的构思。相反,如果塑造一个完美主人公形象,则会像《三国演义》中的“状诸葛多智而近妖”一般,显得庸俗虚假,令人嫌恶。
值得一提的是,教师马德保这个角色的融入,看似与寻常的校园背景相契合,却为整部书平添了几许变数。他是一个学识不甚丰富但对雨翔格外垂青的初中老师。生在一个重理轻文的环境中,他与雨翔有着同样的烦恼,这是后文“马林”师徒惺惺相惜的一个楔子。但跳出小说情节本身来看,这未尝不是底层人物无力改变周围大环境的无奈,未尝不是一个成年人在社会现实面前的低头与沉默。
这让我不得不赞叹韩寒笔法的少年老成,然而更令我钦敬的是《三重门》的语言。这是非常值得推敲的一点。在当下青春文学、校园小说泛滥的潮流之下,我看到了浩如烟海的以学生成长为主线的作品,阅毕只觉千篇一律、脑海中毫无印象。而《三重门》着实令我眼前一亮。作为青春文学,它很好地贯彻了欢快明朗、朝气焕发的风格。以韩寒的老练,明明可以写出《千年一叹》那样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笔调,但他十分谨慎克制,就是为了尽可能多地将中学生激情洋溢的风貌留存下来。
《三重门》也没有什么华丽词藻堆砌与拙劣的鸡汤,哪怕是对那位以哲学家自诩的浅愚男生罗天诚的语言描写,也尽量弱化了其话语中的哲学性,这样的“割爱”非但无损于作者的语言功底,还极好地照应了小说人物本身的学生身份。当然,这与韩寒本人对华丽语言的厌弃也息息相关。相比以七堇年为代表的纯凭好句子支撑起小说的文风,韩寒的“真”与“实”,无疑是更加“接地气”,受推崇的。
既谈及《三重门》,就不得不简介一下作者韩寒。对这个特立独行而又令人“高山仰止”的多职业达人、大咖,我就大可省去一些众所周知的赘述了。韩寒正如他在《杯中窥人》里面所写,是个不折不扣的“出于二十四品之外的叛才”。他的文风十分犀利,有鲁迅和王蒙之风,极擅长借物譬喻,大抵是受《诗经》影响颇深,却将比喻方法又加以发扬,自成一家。他写的文章大多有批判现实主义色彩,所以难免冷峻,这恰巧让《三重门》里的诙谐幽默成为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成了他小说里最“受宠”的特例。
其他青春文学多只停留在写个人成长中的酸甜苦辣,作者本人的特点性过于突出;而《三重门》将书中情节放置在一个真实可感的历史背景之下,作者韩寒将自身抽离出小说以外,以洞悉一切的旁观者的眼光对书中的一切进行刻画与指摘,敢于直指社会中的阴暗面而不致动摇全书朝气蓬勃、活泼欢快的总基调,是为《三重门》尤为可贵之处。
读《三重门》,一闭眼,就会有一处望不到头的熹微长廊伫立眼前。长廊就是书中描述的高中教学楼走廊,还隐约可见那老旧的钟书楼、雨果堂。望不到头,是雨翔和苏珊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给人以无尽的想象和美好的遐思。至于熹微,与书的格调有关,我想去刻画它,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也许这种情境只有当你亲手翻开这本书,才能知晓——一个灯火辉煌的城市,一所市重点校园,一间充盈着笑语欢歌的教室,几个性格各异的孩子,还有藏着他们青春年华所有故事的、放射出光芒的眼眸……迎着熹微的晨光,踏上跑道,从人生的清晨起跑,牵住一束光,写下我们的故事。
或许你此刻还在对着书桌前的考试倒计时奋笔疾书,又或许学生时代早已离你远去,但不论如何,青春,总是回忆里最美好的一角。执是之故,请轻启书页,重温一遍青春,感受学生年代的笑与泪,乐与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