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见到梁宏伟,我的花痴般的色心就受了他的高大帅致命的一击。他太帅了,好像是从我梦中走来。长脸高鼻小眼大嘴,这正好符合了我不同凡响的审美标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孩,他迈腿抬手昂头,篮球就在他的头上盘旋。我看着看着,突然,男孩酷毙的身影变成了一双熊掌般的大手。这大手还不时地晃动着,是莫小米。
“小米,别捣乱。”我一把掀开她的大手,眼睛继续寻找给我致命一击的男孩。
“走了,别看了。那人早就名草有花了,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莫小米用她熊掌般的大手使劲把我拉出了篮球场。
“小米,那人是谁啊?好高好帅好男神啊!”我的花痴模样还没有褪去,使劲咽着口水。
“我亲爱的孟丹丹,你别一天到晚做梦了,那人是学校文学社社长,名叫梁宏伟。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咱们学校的白荷!”
2
啊?是白荷啊。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怎么白荷的审美跟我一样一样的呢。想想白荷,再想想自己,整个是白天鹅跟丑小鸭的对比版么。
梁宏伟啊梁宏伟,这心中刚刚树立起来的白马形象只有填充我日渐空虚的日记本了。可是,故事却总是不按规矩出牌。别忘了,梁宏伟可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啊。而我本人,跟文学可是有着不解之缘呢。
我明明知道梁宏伟根本看不上我,可我还是忍不住把以前写的稿子修改整理投递给了梁宏伟。哎,真爱就是身不由己啊。谁让我一想到梁宏伟身上的荷尔蒙就不由自主地鼓囊鼓囊地往外冒呢。
3
我跟梁宏伟似乎走地近了。我们常常QQ聊天,微信里传情。也常常校园里偶遇,教室里神侃。莫小米总是一脸坏笑地看着我,然后又无比严肃地告诉我:“你小心了,白荷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小心你臆想出来的爱情之火把自己烧得灰飞烟灭!”
切,我们这也叫爱情?梁宏伟连我滑嫩无比的小手手都没有碰过!
反正梁宏伟也不会爱上我,难道还不允许我这个花痴做做白日梦么?
于是,我常常手托了香腮看天空,看蓝天白云。天空中总能闪现梁宏伟那小小的聚光的眼。我也常常徘徊在校园里梁宏伟天天走的那条小路上,大摇大摆地学习梁宏伟手揣裤兜挺胸收腹潇洒地走路的样子。每当我跟我的梁宏伟坐在教室里讨论文字的时候,我也总是盯了他的脸盯了他的眼花痴一般看个没完。这个时候,梁宏伟只是微微笑着,任是啥话都不说。梁宏伟啥话都不说,白荷却不干了。
4
有天放学后,白荷在放学路上堵住我,问:“你好像爱上我的梁宏伟了,是么?”
我看着她那个盛气凌人的样,心情马上就不好了。Who怕who,本宝宝也不是吓大的。
“是的,我就是爱上了梁宏伟,梁宏伟马上就要变成我的了,漂亮姐姐,你可要加油啊!”
“啪”地一声, 这个小妞往我脸上脆生生地甩了一巴掌。
我一下子呆住了,反应不过来。我孟丹丹除了嘴上利索一点手爪子脑瓜子可是一点都不利索。她这一巴掌就把我打醒了,也打懵了。我哪里见过这架势啊,又羞又愧,恨不得自己变成只苍蝇蚊子什么的马上消失。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时候,梁宏伟从不远处跑过来,他一把将白荷推开,一边扶住我,还一个劲地问我:“丹丹,你没事吧?”
我的小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早把打脸的事儿忘到爪哇国去了。
“梁宏伟,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白荷才是你的女朋友啊,你搞搞清楚!”我听到白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到她眼泪都掉下来了。我趁机挣脱掉梁宏伟,跑开了。
然而,从那件事儿以后,梁宏伟似乎变了。他有事没事地总是找我,有时给我拿个早点,有时跟我借本杂志,有时跟我讨论稿子,有时就只是跟我说几句话。我心想,坏了,假戏真做啦!
5
怎么办呢?梁宏伟好像爱上我了。虽然,他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只有我自己清楚,可是,像我这样的人,要跟梁宏伟走在一块,那还不把白荷气疯了么?所以,我总是一本正经地躲着梁宏伟。可是,这人啊,总是贱贱的,我越是躲着梁宏伟,梁宏伟就越是追得紧了。我一边心里乐开了花,一边也着急,咋办呢?答应他?不答应他?那白荷怎么办?像他这种始乱终弃,说不定哪天也不要了我,咋办?那白荷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天啊,天啊,上帝赶快救救我吧。
上帝不仅不救我,反而变本加厉。梁宏伟简直把追求我变成了正经事业来做。上学下学,围追堵截。他俨然是我的保护神了,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不管是下课还是放学,也不管是双休还是节假日,我总能很巧地碰到梁宏伟。这个家伙,还挺执着么。我的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并且,我还发现,我似乎也成了名人啊。大家对我也毕恭毕敬起来。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好好啊。要不,就当梁宏伟的女朋友?
正当我犹豫的当,梁宏伟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6
是中午,放学的时候,我跟莫小米一起走。莫小米说:“咱们去体育场那里转转可好?那里新开一家面馆,我们去尝尝。”
“好嘞!”像我这种超级吃货,不管何时何地,不管我有多生气,只要一提到吃,我就啥事没了。
刚到体育场,天哪。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大群人,把我跟莫小米给围住了。然后,梁宏伟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大抱玫瑰花,这家伙还学着电视上求婚的样子,单腿跪地,两只小老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丹丹,做我女朋友吧。”
我哪见过这种架势啊,怎么办?大脑又短路了。
“答应他。”莫小米悄悄在耳边说道。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大家一边拍手一边有节奏地叫喊。这都是跟肥皂剧学的么?
所有的人都盯着我,也许是鬼迷了心窍了,我贱贱的双手不受自己指挥了,去接那花。之后,梁宏伟这个家伙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钻石戒指戴在我的手上。天啊,天啊,这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情节,怎么都发生在了我的身上?这是真的么?
从此以后,我成了梁宏伟的准女朋友。我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丑小鸭晋升到了人人瞩目的白天鹅。
7
从此以后,我跟梁宏伟同志每天都出双入对,郎情妾意,诸多美丽!偶尔,我想到白荷,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但,我没有跟她抢男朋友啊,是她男朋友不要她了,我捡来的,好么?想到这些,我也就不那么惭愧了。
我跟梁宏伟甜蜜了一个多月吧,有天放学,我正在宿舍里坐着,白荷找到我。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好么?”
“当然好了,说吧。”
白荷把我拉到一个很深很深的小巷,她定定地看着我。
“白荷姐,你要干嘛?”我有点害怕了,难不成这白荷要跟我拼命?
“丹丹,姐姐知道,梁宏伟再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再怎么折腾,他也无法回心转意了。但是,姐姐要告诉你一件事,还要求你帮姐姐一个忙。”她一边抽噎一边说到。她那种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让我心疼。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了,一掉眼泪,我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除了安慰对方,除了想方设法地让对方开心,我可是啥想头都没有了。
“好,我答应你,你赶紧说是啥事啊?”
“是这样的,”白荷看着我,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我,我,我,”她吞吞吐吐的。
“哎呀,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我比她还着急,“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再怎么说,你也是宏伟的前女友。宏伟对你,我对你,还是有些内疚的。”我老老实实地说道。
“不,你们不用内疚,都是我不好。”她咬着嘴唇,眼神游离着。
“我这个月例假没有来。我去查了,我怀孕了。”说完,她低下了头。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这个该死的梁宏伟。
“宏伟知道么?”我问道。
“不,这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告诉你,也请你给我保密。”她轻轻地说道,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你放心吧, 我孟丹丹的嘴是最严实的。”我拍这胸脯向她保证。
白荷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还有一件事,明天不是周六么,我准备去打胎,我想请你,我想请你陪我去,可以么?”
我刚要说什么,她又赶紧解释:“本来,这事儿最不该叫你的,可是,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们知道,不想让宏伟知道。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你来陪我。”说完,她泪汪汪地看着我,满眼的委屈和期待。
我脑袋有点锈住了,不大会转。我的脑袋里全是宏伟跟白荷在一起的情景。这两个人家伙该做的啥都做了。我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他们的上辈子可是修了千年的福分啊。我的脑袋疏忽又一闪,我去陪她流产,神不知鬼不觉的,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再无瓜葛,我跟梁宏伟也可以毫无芥蒂地好好恋爱啊。
我答应了白荷的请求。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却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来。
8
第二天,我陪着白荷一起到医院里。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医院,或者它根本就没资格叫医院,改叫诊所才对。白荷挂了号,她拿着挂号单,看着我,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我有点怕,我先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会啊。”说完,她走出了医院。
这个医院很小,刚才我说过了,要上厕所,还得到对面十几米的公厕上去。
我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等了大约十几分钟,白荷也没有来。我想,不会又出什么乱子吧。我于是走出去,想看看白荷究竟是怎么了。
我一走出门,我就发现学校里几个熟悉的身影。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朝着我这边张望着。我给白荷打电话,想问问她怎么回事,打了半天,没有回音。去公测里看,根本就没有白荷的影子。
没有办法,我就只好一个人回了家。
后来,白荷打电话给我说,她先不做了,因为在街上碰到了几个熟悉的同学。她不想让她的同学知道她的事情。
可是,我的世界,却有了雾霾。
9
一天,莫小米一头雾水地问我:“你到底做了啥事呢?怎么大家传你怀孕了?止都止不住。”
我张口结舌,想解释这个误会,可是,这又怎么能解释的了?尤其,这股风要是传到宏伟耳朵里头会怎么样?
我彻底晕菜了。这怎么跟宏伟解释?宏伟会不会听我解释?宏伟听了我的解释又会怎么样?我越想心里越害怕。我突然觉着自己对宏伟的爱不是那么深。相反,只有白荷,她比我爱的深多了。他们都有了孩子,我算什么?我打算离开梁宏伟。毕竟,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
剩下来的日子,我对宏伟冷若冰霜。那些流言蜚语压的我喘不过起来。梁宏伟似乎再也没有以前求爱那种劲头了。有时候,我不知怎么回事,会情绪失控,冲着宏伟大吼大叫。宏伟终究是受不了我的臭脾气,离开了我。
我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上学,下学。认认真真学习,认认真真写作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我的生命里,他,梁宏伟毕竟来过。就像一缕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吹皱我心底那层涟漪。偶尔,我也碰到宏伟跟白荷两个人,每每看了,我总是远远地躲开。我把那个不知道真假的钻戒收藏起来。毕竟,这是我爱情的信物。我想给自己的懵懂的青春留下点念想。
然而,他们在一起,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莫小米就告诉我说,白荷离开了梁宏伟。
“为什么啊?白荷那么爱宏伟?”我问道。
“听说是宏伟得了绝症,是什么癌。”莫小米说的很平静,我却坐不住了。
给宏伟打电话,给宏伟的哥们打电话。我流着眼泪,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傻瓜,你终于来啦。”宏伟似乎很憔悴,他看着我。
“恩。”我哽咽。
“为什么?丹丹,你为什么会离开我?为什么对我转变那么快?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像是在指责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没有回答他。我问道:“白荷走了?”
“别提她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什么金童玉女,什么郎才女貌,全是跟恋爱谈了一场恋爱。”
我有点迷糊了,不知道宏伟在说什么。
10
这个时候,宏伟的哥们梁生宝领着三个女生来了。
我看到,三个女生就是那天在医院附近看到的女生!我怨怼地看着她们,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也看着我,有点怪怪的样子。
医院里气氛有点紧张。我想想逃掉。
“你不要走。”其中有个女孩子拦住我。
“不是我们中伤你。那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是白荷打电话让我们看好戏的。我们三个到了那里,就看到你从诊所里出来,白荷就告诉我们说,你怀孕了,还愚蠢地想让她陪你打胎,她还笑着说,蠢材,我怎么会陪她!”
“可是,她跟我说,跟我说是她自己要打胎啊。”
我惊诧莫名。
“丹丹,所以,你就离开了我?你以为我跟白荷有孩子了,是么?”梁宏伟瞪着眼睛虚弱地问我。
我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丹丹,坐过来。”宏伟在叫我,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泪。
一切都明白了,我坐到宏伟身边,哽咽地说不出话。
我重新把那枚不知真假的戒指戴上。戒指很有可能是假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它不过是个信物罢了。我心里想着,不管宏伟怎么样,即便是他活不久了,我也要送他最后一程。毕竟,我们深爱过。以前是,现在也是。至于未来,我真的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