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坚持无关 墨烨日更百天 之第44天
没有读李娟的书之前，虽然也想读，但并不是太迫切，就像每年总会听到谁谁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虽然很好奇，其实并没有太大找来看的欲望——这是因为尚且不知道它的好；世界上好东西多了去了，能体验得完吗？
可是一旦你看了，你感觉到它的魅力了，然后就有了“瘾”的感觉，你会迫切想要读到下文，你会连夜读，一大早眼睛一睁开，第一件事就是找过书来读，然后又很害怕一下子读完，读完就没有了——那是多么空洞和失意啊！这感觉仿佛恋爱，不管有多美好，你也知道有结束的时候，要么转换为温暖的亲情，要么分道扬镳，要么互相怨恨，总之就不是初初相恋起来那种感觉。小的时候读金庸的小说、读《慧剑斩情丝》、读琼瑶，最近读“三体”、读《霍比特人》，就是这感觉。读完霍比特人立刻四处找“魔戒”，不是为了故事，就是为了托尔金的语言天才的魅力，那种语言的表现力，直接上瘾。
没想到李娟的语言也是类似的，读的时候，我一再想，OMG，这是另一个萧红，写呼兰河传的萧红，这是另一个沈从文，写边城的沈从文。
感觉的华丽丽和语言的朴素之间神奇的张力，让人不断惊讶，不断屏住呼吸。你感觉到小李娟浑身的器官浑身的细胞全部打开，然后整个世界注入到她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脑袋里。她和世界融为一体——不管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美丽的，喧闹的，寂寞的，荒诞的，嘈杂的，丑陋的，痛苦的，不用管，她都用最丰富的感官帮你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一遍，于是我满意了，折服了，拜倒在这样语言的天才面前，纯粹的、自然的，不夹杂有任何雕饰。
她铺天盖地地描写，不着痕迹的，不费气力的，草原、天的蓝，云的白，小河，森林，雪，冷……大段大段，现代人估计早就没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可是只要细细地看下去，就几乎是贪婪地看下去。更加不要说她无意中刻画的一些人物形象，包括外婆、妈妈和我的精灵古怪、特立独行、乐观无畏，包括哈萨克族人的淳朴单纯、热情坦率。乱翻几处，并不是特意挑选，摘录几句让大家感受下。
死亡之后那辽阔空旷的安静感，是外婆最后为我所做的事情……在外婆给我带来的一场又一场安静之中，生命中的恶意一点点消散，渐渐开始澄明懂事起来，今天的我，似乎达到了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勇敢状态，又似乎以后还会更加勇敢。——摘自《想起外婆吐舌头的样子》
无论如何，春天来了。河水暴涨，大地潮湿。巨大的云块从西往东，很低地，飞快地移动着。阳光在云隙间不断移动，把一束束明亮的光线在大地上来回投射——云块遮蔽的地方是冰凉清晰的，光线照射的地方是灿烂恍惚的。这斑斓浩荡的世界。我们站在山顶往下看。喀吾图位于我们所熟悉的世界之外，永远不是我们心里的那些想法所能说明白的。——摘自《喀吾图的永远之处》
但是没有云的天空，是不能直视的，必须得被那天空的极度明净刺激得流出眼泪后，才能在泪光中看清它的蓝色和它的清宁。——摘自《在荒野中睡觉》
美妙的精灵般的文字是有生命力的，我终于莫名觉得安慰——觉得还存在这么好的文字这么美的风景，这世界总归是让人留恋、让人觉得无限希望的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