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苏北农村。
那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全村只有两百来户人家,七八百人。在苏北,像这样的小村可以说是俯拾皆是。普通平凡得像路边的一颗树,天上的一朵云。
但如果你在村里住久了,你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村子还真是藏龙卧虎,与众不同。因为这个村子里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一群有些特别故事的人。
德二爷
德二爷,其实他长我两辈,按理我应叫他德二爹。因为长辈们都爱叫他德二爷,所以当面我们叫他二爹爹,背地里却都叫他德二爷。时间长了,便成了约定俗成的固定称谓。
德二爷是个老游击队长。小时候读过一本叫《六塘河畔奏凯歌》的革命回忆录,里面有个神通广大的游击队长戴正刚,我怀疑就是以他为原型。
德二爷有四个儿子。有的在县城,有的在邻乡,只有老三老四在我们村。他在几个儿子家里轮流过活,虽然大部分时间在我们村,但也不是时时都能碰到。
有一年春天,乍暖还寒。我去邀他两个孙子保中、保华一同上学,恰巧在家中碰上了他。
他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一部连鬓胡子丝丝络络一直牵扯到耳畔,看起来像个野人。他有雄伟的骨架,但缺少肥肌重肉,坐在那里就像一块嶙峋的山石。但一旦站起来,就会发现他其实很高。走起路来一晃一晃,而且向前一冲一冲,像是有根绳子向前拉扯着一样。
他的面色倒还和蔼,只是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不敢迫近。长大了我才知道,这是杀过很多人的人身上独有的一种气息,叫做杀气。
成业三表叔就说过,德二爷杀人不眨眼。我们知道他有些恨德二爷,因为他爷爷是恶霸地主张子龙,就是被德二爷带人处决了的。其实他说德二爷杀人不眨眼,倒也贴切。德二爷是带着游击队员冲锋陷阵的人,假如射杀敌人还要闭着眼,那才叫笑死人。
我看见他的时候,德二爷正在为孙子们刻一把木头手枪。形状我们在电影里看过,是德国产的二十响盒子枪,通常称作“快慢机”。看到我们都在看他,他晃晃手里的木头手枪,感慨地说:“已经有三十多年没用这玩艺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注视着远方。好像又沉浸到了对那战火纷飞岁月的回忆里。
多年以后,在他孙子为他撰写的回忆录里,我才知道,他是我县最早参加革命的一批人,鼎鼎有名的众八区区长刘永安烈士等都是他的战友。刘永安在我村的小学里当教员时,和他联手,做了很多令人乍舌的事情。抗战期间,他带着数十名家乡子弟走出小村,建立了六塘河北抗日根据地,屡建奇功。
抗战胜利后,大军南下时,他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低,在部队里也作不了多大贡献,就申请留了下来,回乡务了农。他做得一手漂亮的木工活,邻居不少桌椅板凳都是他做的。
七十年代初,他的一位警卫员来看望他,都已经做到军级干部了。
眼爷
“眼爷”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他生着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和两道勒暴暴的双眼皮。故此,也有人叫他“大眼爷”。
其实,撇开他的眼睛,眼爷的脸盘长得也很周正,特别是长了一口整齐细密的糯米牙。那时,农村人还不兴刷牙,即便如此,那口牙还是整天白亮亮地晃人眼。想来,眼爷年轻时一定是个招人喜欢的俊俏后生。
眼爷当过红军,这个谁都知道。但在红军队伍里究竟干些什么,却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没人问过他,当然他自己也从没吹嘘过。只是听父亲缈缈提过一回,说他在红军队伍里只是个挑担子的,是个挑伕。
眼爷出名倒不是他因为当过红军,而是他与“小狗逼”之间发生的一段故事。
小狗逼是个飞贼,在当地十里八乡都很有名。他手使双枪,百发百中;而且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只要他看上的东西,基本上都没失过手。
有一次,他看上了眼爷家的一件老物件,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他家,一屁股坐在眼爷对面。那时,眼爷已从红军队伍里回到了村里,具体原因是什么倒不清楚。
小狗逼开门见山说,爷看上你家那个啥啥的了。意思是爷能看上你家的东西,那是你家祖坟冒青烟的事,还不赶紧的取来双手奉上。
眼爷倒也干脆,看都没看他一眼:“你谁呀?跑这混充大尾巴狼。哪来哪凉快去。要东西,没有”。
小狗逼火了,从腰间抽出匣子枪,“叭”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爷一把抢过枪,飞快地推弹上膛。眼睛斜睨着小狗逼,冷笑着问:“说说看,罚酒怎么吃?”
小狗逼一下子傻了。本以为是只菜鸟,不料却碰上个老江湖,不带这么玩人的。他倒也光棍,当即放低伏软,双手抱拳:“失礼失礼,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说罢掉头而去。
从那以后,小狗逼再未涉足刘官庄。顺便说一句,我老家那个小村子,大名就叫“刘官庄”。
听起来像是一段传奇,故事中的眼爷似乎像个玉树临风的英雄。但我所认识的眼爷,却是另一番模样。
他总是喜欢穿一件脏兮兮的大棉袍子,似乎只有这样一件大棉袍子。冬天用来御寒,夏天则拆了里面的棉絮,当作单衣。
冬天他经常蹲在草堆根底晒太阳。不打盹的时候,便脱下棉袍逮虱子,用手指甲掐得叭叭作响。眼睛大是依然大,只是眼角泥满了哆目糊,而且也不复有明亮的神彩。听家里人说,他的儿孙对他并不是很孝顺。
刘大伯
刘大伯原来并不叫刘大伯,我们都喊他传生大爷。
只是在一年清明节,学校里请他去讲革命故事。校长介绍说“这是刘大伯,老红军”,于是传生大爷便变成了刘大伯。
对此,传生大爷却并不领情。我们一喊他刘大伯,他便拖着粪勺撵着我们叫骂:“大伯你娘个脚,我是你大爷、大爷。个小兔崽子。”不过我们并不怕他,依然喊他刘大伯。
刘大伯是个驼子,脊背弯得像个拱桥,头几乎快弯到地上了,而且是从右往左斜着驼。走起路来,两手向后一摆一摆,像个灰扑扑的大蝙蝠。如果不听校长介绍,我们怎么都想像不到这个“大蝙蝠”,竟然是我们心中无比崇敬的红军。
刘大伯讲的革命故事,那真是笑死不偿命。
他说:“那时红军一点粮食也没有,饿得不行,只好上山去打老百姓的牛吃。却又没有油盐酱醋、花椒八角什么的,只好吃水煮牛肉。这东西吃下去不易消化,吃下去是肉,拉下来也是肉。”听到这个,我们便哄堂大笑。
校长很尴尬,便打圆场说:“刘大伯这是在开玩笑,哪能拉肉呢?”刘大伯立即阻止了他,严肃地说:“就是拉肉。”于是,我们便一起鼓噪起来:“吃肉拉肉”、“吃肉拉肉”。校长一脸苦逼,只好低着头生闷气。
刘大伯继续讲:“大军驻扎在小茅山(也不知是哪里)时,我们埋锅造饭,吃的是面条。因为盛面的盆不够了,便派铜大到老乡家借盆。铜大来到老乡家,一看到门外就放着个盆,于是拎起来就走,嘴里说:‘老乡,借个盆使使。’老乡大叫起来:‘大军,那是尿盆。’铜大说:‘要盆,要盆等会就还你。’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天,我们感到很蹊跷,面条汤上老是漂浮着一层黄糊糊的东西。开始以为是油,但炊事员从来没这么大方过啊。吃面时,嘴里总是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
我们当地方言,一向是把尿(Miao)读成尿(sui)的。刘大伯觉得在这方面比我们见多识广,便不无得意地解释道,这个尿(sui)字书面语其实应该读尿(niao)。
刘大伯说,当我们知道尿(Miao)盆就是尿(sui)盆时,全班恶心的把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了。然后集体摁住铜大,结结实实地狠捶了他一顿。
我们笑得磕头撞脑,几乎笑断了肠子。我的娘哎,这是我们上小学几年听到的最有趣的革命故事了,刘大伯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儿。
校长则是再也听不下去了,草草宣布散会,结束了这次爱国主义教育活动。
事后,我们问刘大伯,红军讲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怎么能去打老百姓的牛呢?
刘大伯感慨道,孩子,不打牛吃,我们当时就可能饿死。再说,咋能白吃老百姓的东西呢,我们在山上都是留下字条,埋下洋钱(银元)的。
又问起铜大,刘大伯怔了半晌才说,几天后,部队夜里通过敌人封锁线,我们班担任后面的警戒任务。铜大就死在这次行动中。
本来敌方吃不准我们有多少人,双方倒也相安无事。谁知部队过完了,我们正准备撤走的时候,铜大一时技痒,端起机枪,对准对方的炮楼的枪眼就是一梭子。哪晓得枪音还未散尽,只听“叭”地一声冷枪,再看铜大已一头栽在地上,子弹直接从左眼穿过脑袋。紧接着,对方的子弹像泼水一样扫了过来。我们赶紧撤退,连铜大的尸首也没能抢回来。
刘大伯叹息道,铜大是个神枪手,平时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欢“炫”。强中更有强中手,这次偏是碰上了“顶首钩”(硬碴子)。要知道会有这事,我们怎么也不会去揍他那一顿啊。
九云先生
九云先生,并不是教书先生或是账房先生。因他早年干过革命,解放后又当过小乡干部,德高望重受到大家尊重,因而被尊称为“先生”。
九云先生和我是忘年交,两者年龄悬殊有四十多岁。因没事的时候经常在一起闲扯侃大山,时间长了,熟络了,他便会给我讲一些他早年的事。
他是最早跟着德二爷到六塘河北打游击的那一批小村子弟。因其头脑活络,处事精明,再加上读过两年私塾有点文化,所以便被派出担任侦察员工作,主要任务是刺探情报、抓舌头、暗杀除奸之类。
九云先生说,当时老百姓叫我们“土八路”,还真没叫错。我们的武器和鬼子的比起来,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他说,鬼子进村前,一般有个固定的套路,先后呼拉拉泼水似地来一阵机关枪,紧跟着就是“嗵”的一下小钢管。这叫火力侦察,也是敲山震虎。
“张四麻子就是死在这一下小钢炮上”。九云先生回忆道,张四麻子和我一样,都是侦察员。那天早晨,我们李圩村老乡家吃早饭,吃的是疙瘩汤。
饭还没吃完,就听村口响起了机枪声。我俩知道,这是鬼子又下乡扫荡了。我们赶紧扔下饭碗,顺着村后的交通沟,撒腿就跑。跑着跑着,就听“嗵”地一声,就像耳边炸了个闷雷,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大半晌了,日头孤伶伶地挂在半天上,耳朵还是嗡嗡地响,听不清声音。我大半个身子都被埋在土里。再看张四麻子,已被炮弹开了膛了,红红蓝蓝的肠子趟了一地,扒扒都能有半粪箕头子,早晨吃的疙瘩还没消化呢。
说起九云先生离开队伍的原因,那就有点离奇了。
那一次,他两个同伴蹲守了三天,才碰上一个倒霉的家伙,看穿着像个伪军小头目。三人干净利落地窜上去把他扑倒,堵上嘴,捆上手,装进麻袋。因为在鬼子的地盘上,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把他带回根据地。
德二爷夸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们吃饭去了。吃的是老三样,棒子面窝头,稀饭糊糊就老咸菜。饭后,九云先生路过伙房时,却看到自己抓回来的那个俘虏,正人五人六地坐在那里,美滋滋地享用着猪肉炖粉条和白米饭,这下可把他给气坏了。
回到住处,生了半天闷气,他找到了德二爷,绷着脸道:“二爷,我不干了。”
二爷很诧异,说:“干好好的,这是咋的啦,搭错了哪根筋了?嫌粮少,那每月再给你加两升。”那时,队伍里没什么钱,军饷都是用粮食充抵的。
九云先生仍是梗着脖子:“不是,就是不想干了。想家了。毕竟,为了一口“吃的”辞职,说出来太丢人,好说不好听。其实,凭心而论,当时只是气愤待遇不公,还真不是为了那口“猪肉粉条”。
二爷做了半天思想工作,也没做通,无奈之下只好让他卷铺盖走人。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家乡子弟,也不好真的“军法从事”。因为当初出来时,曾向他父母承诺过,来去自由的。
后来,九云先生听说书人讲《三国》,听到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共产党高明啊,优待俘虏,是为了收服聚拢人心啊!
九云先生对我说,你看解放战争时,国民党军队整师整团成建制地参加解放军,这不就是政策攻心的效果吗?说着说着,他一拍大腿,懊恼地骂一声,“这狗日的猪肉粉条”。
“等等”里的一些人
小村里的老红军、老八路、老解放、老志愿还真不少。稍许拔拉拔拉,就有二十好几人。一来很多人的事迹已不可考,二来人数也确实众多,无法一一赘述。因此,只好把他们都归到“等等”里了。
小爹爹是我家的邻居,两家既无院墙,也无栅栏,属于端着饭碗凑到一起便是一家的那种。他也是跟着德二爷打游击的那批小村子第。对他的革命事迹倒不是很了解,对小奶奶讲过的他少年时的一件糗事,倒是记得很清楚。
说他早年参加过小刀会,看见小刀会里的大师兄喝了符水,一头就能把砖头碰碎。于是就讨了张符纸,回家烧了,和在水里喝了。然后找块砖头,一头撞过去,结果脑袋上磕出个鸡蛋大的血包,活像个独角兽。羞愧得好多天都不敢出去见人。
破军大爷,也是个老革命。我当年在县报当编辑时,他曾给我寄过一篇回忆录。原来他与我县赫赫有名的女英雄董正英烈士在一起打过游击。他是小村里走出去的最大的官了,解放后在东北一大型汽车制造厂里当过党组书记。
有一年回老家,市里县里前来迎接的头头脑脑来了一大批,小汽车都排成一长串,很是热闹。但小村里的人却不大买他的账。因为他发达之后,抛弃了家中的结发妻子,在外面又找了个女人。村里人认为他是个“陈世美”,人品大有问题。所以,小村人只是冷冷淡淡地尽了一些场面上的礼仪,就匆匆散了去。闹得他心里很不高兴,从此再不回来。
业俊、业连二人是亲兄弟,都是解放战争时参军,后又上过朝鲜战场的人。
老大业俊在部队提了干,后转业到地方当了个人武干部。当时他所在的工作单位离家很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叫“两家人”的大空荡子。荡子足有四五之远,白天荒无人烟,夜晚常有“强人”出没剪径,当地人称为“短路”。一般人晚上都害怕不敢从此经过。而业俊大爷唯独不怕,每天晩上下班后,他就扛起单位的小口径步枪,骑上自行车悠哉悠哉地往家赶。
有一次,还真是碰巧了,从荡子里的大石桥下还真窜出个人。朦胧的月光下,只见这人脸上涂满墨汁(也许是锅灰),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声音颤抖抖,叫他留下自行车和身上的钱财。他也不慌张,举起步枪冲天上就放了一枪。那可怜的家伙吓呆了,半晌才怪叫一声,屁滚尿流地逃向路边的杂树丛子。逃跑过程中,一连摔了两跤。从此,业俊大爷就成了我们心中的传奇人物。
业连是我的二姑爷。他在朝鲜战场上被打伤了脚踝,所以尽管走起路来很快,来去一阵风,但是左腿却总是一腐一拐。他是方圆五里有名的厨子,这是他在部队炊事班时练就的一手技艺,家家遇上红白事都爱请他办菜,官称“老厨子”。因此,尽管没有国家发给他固定工资,但是红包却收了不少,加上吃香喝辣的还混了副好下水,连家人都跟着沾光。
那个年代上面提倡“备战备荒”、“准备打仗”。故此,虽然不能说全民皆兵,但大队的民兵营组织民兵训练的,却是常有的事;公社隔三差五还会组织个实弹射击、投弹比武什么的。
有一次,大队组织民兵训练,老厨子办菜归来,便驻足看了一会儿。就有本家的后生开始起哄:“二姑爷哎,取不敢下来比划几下。”老厨子谦虚地笑笑:“老了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喽。”“呵呵,怕不是老了,而是没练过吧?有时间全练背大锅去喽。”几个青皮愈发起劲地挑衅。
老厨子恼了,甩掉上衣,一个箭步窜上训练场。提起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拉了一个弓步,大喝一声:“谁先上”。应声上来一个,被他一挡一拨,一个突刺,正中前胸;“两人一齐上”。老厨子前拨后档,不到三五个回合,又分别被刺中要害部位;最后上来了三个人,老厨子拖着一条瘸腿,旋风般地闪转腾挪,三个人硬是近不了身。
这一战打出了老厨子的威风,此后民兵营的那班家伙看到他都绕着走。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枪托在格斗中还有如此妙用;同时也了解到,在刺杀中,步伐与技巧往往比力量更重要。
…………
这些人,走在田垄上,他们和农民浑然一体;混迹市井间,他们和商贩水乳交融。谁也没有办法把他们从农民中分辨出来,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农民。
国家需要他们时,他们义无反顾提起枪杆,成了铁血战士;进入和平年代,他们又捡起锄头,融进广阔的田野。他们从不因自己为国家受过伤流过血,就向国家索取报酬;也从来没有在儿孙面前炫耀过自己不平凡的人生。
尘归尘,土归土。战争时,他们曾聚拢成铜墙铁壁,挡住敌人的铁蹄和屠刀;和平了,他们又分散开变成微尘,洒落于中华大地。“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就是他们真实写照。
如今,他们俱已作古,尸骨湮没于荒坟野冢之间。只有他们的子孙会在清明时节,给他们烧上几刀纸钱,其余的人大都已经不记得他们了。然而,共和国的丰碑上却会永远镌刻着他们的名字,不管是有形的,还是隐形的。
中元节快到了。我无以为报,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为国流过血的小村先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