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其实也并不总是老刘的。在很多年前——那时天还蓝,房也说不上多贵,街上的姑娘都很优雅,菜市场的大妈也很少拌嘴(她们的共同爱好是炒绿豆)——在那时,作为小刘的老刘还是一名每天带着小黄帽过马路、会唱少先队歌的荣誉小队长。
“可是班级核心骨干哦!”
此刻老刘吧唧着嘴对长椅前杵着的小学生胖虎如是说道。
胖虎今年刚上三年级,不擅长数数,喜欢吃红烧猪蹄和黄焖鸡且常年超重,每每徘徊在体育测试及格线的门口。还好,胖虎不喜欢矫情,不像刚才的麻花那么爱哭;老刘最受不了小学女生哭了。麻花家的大妈虽然皮肤下垂得厉害,但精神健硕,体态不肿,连着跟五位大爷跳了六场交谊舞后依然没有体力不支,由此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不就是连着跳了六圈圆舞曲吗,又不是不要你了,哭什么嘛。”
但老刘说什么安慰的话她可是不带听的。直到吃过晚饭、奉命喊自家大爷回家的胖虎带着一身猪蹄味儿凑到了老刘和他的垃圾桶旁,麻花才痛快利索地擦干眼泪甩手跑了。从这个层面来说,老刘似乎和胖虎建立起了某种革命友谊——这或许是由于他们的关系也十分单纯的缘故:老刘估计,胖虎凭借差人一等的算数能力,直到五年级也不会有机会当上小队长,所以他在组织内部的地位暂时不会有超过作为小刘的老刘的可能。你看,这么一会儿两分半钟已经过去了,他还是这么杵着、瞅着老刘手里的瓜子一言不发。
“这孩子有点儿楞啊。”
老刘有些担心自己的光荣事迹要说完,同时,他又隐约猜测盯着瓜子的胖虎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
“那我给你背乘法口诀吧!”
十秒钟后,只见广场上手持有线收音机的大爷叹了口气,收起天线走上了回家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