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天赐手中拎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木棍,摇摇晃晃但是准确无误地冲到了白源面前。

  口吃不清的说:“狗崽子,在家丢人还不够,还跑出来给我丢人。”

  随即狠狠打在白源后背,白源一动不动,双眼含泪站在那里。

  小桃和杨先生急得一个去拉白源,一个去抓白天赐手中的木棍,周围站着的一群小孩瞪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杨先生,你别管,这崽子不教训他就记不住,”白天赐大力得甩了杨先生一个趔趄,小桃力气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在白天赐木棍落下来之前,白源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起小桃,叮嘱她:“小桃你回家去,我没事。”

  “你为什么不躲?让你爹这么打你,你又没有做错事。”

  看见白源这样一副态度,白天赐打红了眼,下手更狠,仿佛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白源大力推开小桃,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小桃,你回家去,我想吃你家做的玉米饼,你别吃光了,给我留半块,晚上偷偷拿给我。”

  小桃看着他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看看护着他的杨先生,再看看发了疯的白天赐,眼泪就流下来,她毅然转身:“好……”一眨眼人已跑的看不见。

  杨先生实在是忍无可忍,大步向前抓起木棍狠狠扔在地上,“贤弟,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怎可如此对他?再说你并没有问一句到底是谁对谁错就出手伤人,今日既然我看见了,就绝不可能看着不管袖手旁观。”

  白天赐看了一眼坐在雪地上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很快又露出几近癫狂的神态。那刹那的怜惜,在白源看来就是一种错觉,自始至终从未出现罢了。

  他甩甩他鸡窝似的头发,满不在乎的说:“杨先生,你正好也没有儿子,这崽子我就送你了,不用你在这充正经人。”

  “你!”杨先生气结,大力的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再不开腔。

  白天赐用毒蛇一样的眼光看着白源:“走不走,老子还喝够,就看见你在这乱哄哄的丢人。”说完再不看众人一眼,踩着积雪摇头晃脑的走了。

  白源站起来,尽力站直了身子,向杨宗兮恭敬的作揖:“多谢先生相护之情,学生日后必当报答。”

  杨宗兮听了觉得心酸,也郑重回礼,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回家后莫再惹你父亲生气,别跟醉酒之人计较。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杨宗兮看着一前一后走远的两个人,叹了口气。瞥见仍在震惊中的学生们,哼了一声:“怎么?还不走?等着挨板子吗?”

  白源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歪歪扭扭走着的白天赐,并不想上去扶他一把,也不管路边的人如何对他们指指点点。他冷漠的看着他,摸着痛得火辣辣的肩膀,眼睛蒙起一层水雾。

  白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自家门口,那破旧矮小的家是他的噩梦,他恨不得拔脚走人,再也不要踏进去一步。可是他又往哪儿去呢?何况还有娘呢?那可怜的娘,受苦受难的娘。

  他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提步跨了进去。他长大了,即使挨打,也要替娘亲挡着不是?除了他,再无人问津的娘。

  进门就听见一阵让人透不过气的咳嗽声,白源抓起那把破水壶往粗瓷碗里倒了两口水,也不知是冷还是热,就赶紧端给张氏。只见娘亲脸上胀得通红,一只手抓着前襟,另一只手颤抖着喝了两口水,白源忙用手一下一下拍她的后背。

  “倒霉死了,家里一个杂种一个肺痨,把老子的好运都给败没了,你俩咋都不去死呢?”瘫在床上的白天赐灌下一口黄汤,再不看他母子一眼。

  娘俩充耳不闻,好似没有看见他这个人。

  半晌,张氏才停止了咳嗽,鬓角微有一层薄汗。在白源心中,即使看着娘亲此时被病痛折磨的愁容,也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人。

  “娘,你好点没有?”伸手去擦她额角的汗,白源惊呼一声:“你的头怎么又开始发烫了呢?”

  张氏温柔的拉过他的胳膊,轻轻的说:“刚才咳的比较急,没事,这不好好的吗?再说这样出出汗,我一点也不冷了。”

  瞧见白源皱着眉头捂着胳膊,再看他一身的泥水,心里已明白七八分:“他打你了?怎么一直不说?”说完反身去打白天赐,奈何力气不敌,被一下甩坐在地上,白天赐踹了她一脚,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

  白源过去扶她起身,张氏伸手揽住白源,眼泪成串的落下,干枯的头发也散开了,瘦弱的身躯抖个不住。

  这眼泪砸在白源心上,白源也是泪流满面。不管他在别人眼中如何坚强,此刻只是个受委屈的孩子,他使劲抱住娘亲,嚎啕大哭起来:“娘,为什么?为什么我爹是这样的人?咱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打骂我们?娘亲生病他也不管?娘,除了小桃,我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人看得起我……”

  张氏渐渐冷静下来,紧紧抱着儿子,下巴放在他头顶,不让他看到她脸上的那股绝望。

  “娘,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外面的人,外面的人都说我不是……”

  “我儿不要自苦,不要这么说。他虽说性情暴戾,但好歹他给了咱娘俩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都是欠他的,欠他的得慢慢还,知道吗?”

  张氏越说声音越低,似在极力的忍耐巨大的悲伤。

  白源擦干了眼泪,定定的说:“娘亲不要难过,儿子很快就长大了,会干活会挣很多的钱给娘治病。不管多大的恩情,我给他很多很多钱也能还清了。”

  张氏瘦弱的双臂抱着儿子,一双眼睛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死寂。她看着黑黢黢的家,看着窗外那漏不进来的阳光,闭上了眼睛。还清?只怕只能用她的一条命来还罢了。

  他与她从来是孽缘,是孽债,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夕阳终于慢慢爬上来了,虽说已没有暖意,却晕染的天空丹霞似锦,在黑夜彻底来临之前尽情释放它的美丽。小桃最喜欢看这样静谧的天空,也享受它的寂寞。

  “娘亲,要是把天上的云彩裁下来做成一条裙子,该多好啊。”

  李氏正往一件旧衣服上缝补丁,看着双手托腮两眼出神的小桃笑了笑。夕阳柔柔的光笼在院中娘俩的身上,李氏此刻的心也平静下来。

  “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只问一次,以后再不问了。”

  李氏没抬头:“问问看,我尽量不生气。”

  “你给我讲讲白家的事好不好?别的人说话实在难听,我不想听他们说。他们都骂源哥哥不是他爹的亲儿子,是这样吗?”

  小桃紧张的盯着李氏,生怕一个巴掌飞过来。

  李氏放下手中的针线,终于抬头看了看小桃,有些无奈的说:“这话你不要再问别人,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女孩家,不要学的说人是非。还有,不想挨揍的话离白家那小子远一点。”

  别人家的是非我才不想知道呢,小桃如小鸡啄米般的赶紧点头,同时在心里暗暗腹诽。

  就是在那个平凡无奇的傍晚,在林家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小桃第一次知道了白源的身世之谜。

  原来十年之前,张氏从天而降一般昏倒在他们村头大路上。村正长将她暂时安置在一户老妪家中,问其来历,只说是家乡遭了饥荒,全家剩下她一个逃了出来。众人不胜唏嘘,好心留她在村里存身。

  谁知半年之后身材臃肿渐渐显怀,已然是身怀六甲。未婚而有孕,在闭塞的乡下小镇已是有伤风化,骇人听闻。村里百姓皆侧目而视,要驱逐她出村。

  孤苦女子,无处栖身,无奈之下只有轻生跳河。李氏说到此处,咬牙切齿言语轻蔑,但小桃分明看到了一丝同情,对可怜女子的同情。

  张氏正走投无路,一个众人都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并且做了一件让人惊掉下巴的决定,这个人不顾非议,拿起张氏的小包袱领着张氏就回了家门。

  那人自然就是白家天赐,成天的游手好闲,烂赌成性,他地里的草比庄稼长得都高。

  村里老人的眉头都皱到一起了,苦着脸去敲他的破门,站在门外苦口婆心的劝他。他脑袋一晃,厚颜无耻的笑嘻嘻的说:“我这辈子反正是娶不着媳妇的,有个残花败柳给我传宗接代也不错。要不然把你家的大姑娘给我怎么样?”

  老头气的胡子都要上天,气鼓鼓的甩手走人了。从那以后,大家都不再登他家的门,明着暗着变着法儿的笑话他。人人都说幸亏他是个孤儿,要不然爹娘也要叫他活活气死。

  白源出生以后,白天赐看着粉嫩嫩的小娃娃最初是欢喜的。后来村里一个两个都在笑话他白捡一个大胖儿子,只是不知道替谁养的这么好呢?

  纵使他脸皮再厚,这些话也寻了个缝儿钻进了他耳朵里,就像一株毒草,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很快就蔓延至他整个心灵。至此,他的心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看到白源可爱的笑脸,只有厌恶。看到张氏对他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有无比烦躁。

  三年多以后,张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高兴的以为老天爷终于开眼可怜了他,可惜头三个月张氏操劳着家务没有保养好,孩子没有保住,自己的身子也坐下了病根。他红了眼眶狂躁的想要杀人,又想大哭一场。他指着张氏颤抖地说:“你,你这个毒妇,你瞧不上我,也不想要我的孩子……”

  张氏跪下来哭着求他:“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是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以后,等以后……”

  白天赐一把抓起她的衣襟,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直打的她半边脸肿的老高,满嘴的血腥味。

  他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的看着张氏:“你不善待我的孩子,就休想我善待你的孩子。”

  看着他面如死灰,眼角那滴没有落下的泪,张氏没有哭。她明白,他和她,这一生终究是完了,彻底的完了。

  外人自是不知道张氏小产的事情,只是很久以后,村里人才知道白天赐动手打张氏没个轻重,竟有个孩子没保住。

  从那以后,村里人发现白天赐更加的放浪形骸,手头凡是一点点钱都要拿去赌拿去买醉,常常大白天的烂醉如泥。

  大家伙看到他就嗤之以鼻,他也不在意,嘴里叼着根破草摇摇晃晃的任由他们看任由他们说。

  大家都笃定,他最终的结局无非是醉死在某条臭水沟里,或者被债主砍死在赌场门口。

  李氏絮絮讲完这些之后,看见小桃犹自呆住了。

  天色开始暗下来了,坐在院中已十分寒冷。院中的那棵光秃秃的无花果树,张牙舞爪的像一只欲吞噬人间的怪兽。

  小桃终于愣愣的回了神,看见娘亲正拿着笤帚扫院子中的积雪。

  “娘亲,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白源哥哥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吧,他娘应该没告诉他。你可是答应我了,这事出门可不要跟别人说去。你看他们一家,男的是个无赖流氓,女的看着老实本分,实际上轻浮自贱,白源……”

  “源哥哥从来不做坏事,是个好人。”小桃嘴快的截住她娘的话头。

  李氏开始有些愠怒:“你倒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反正你离他家小子远点,没看见村里小孩都不和他玩?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小桃哼一声,识相的闭了嘴回屋。

  悄悄掀开灶火上的笼屉,热腾腾的玉米馒头闻着就香。探头一看,娘亲弯着腰还在扫雪。飞快的拿了一张笼布抓起一个馒头放进去,把四个角掖好,轻轻拢在袖中。

  三步并作两步,一蹦一跳的闪过李氏身旁:“娘亲,我去找小玉玩一会儿,马上回来哦,你和爹先吃饭不用等我。”话音未落,人已飘出去老远。

  薄暮下的路上行人稀少,小桃没有耽搁,加快脚步往白源家走去。

  转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小桃停下来瞪大了双眼,仿若看到了神鬼故事中的主角。

  远远看见有一个身披麻袋的乞丐缩在墙角,低垂着茅草似的头,看不出男女,双腿僵硬的伸直在雪窝里,这人不怕冷吗?让小桃害怕的是,那人裸露的一只手,干枯瘦削的像鸡爪子,黑色的长指甲不知道多久没剪,此刻深深探进泥地里。许久一动不动,小桃吓得也不敢从那人身旁经过。

  桃源村里绝大多数是食不果腹的贫苦百姓,一年到头也只能勉强图个温饱。因此,路边的乞丐很少,在这样的大雪天,这个乞丐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起了那人凌乱的长发,小桃看见了她的模样。确实是个女人无疑,她闭着双眼,脸上的泥垢已看不出原来的肤色,满脸的皱纹像干枯的老树皮。这样寒冷的夜晚,隐隐的也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丝丝恶臭。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天上开始洒落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小桃头顶,她打了个寒战。那个人莫不是地狱的恶鬼又来人间了?

  小桃没有和她对峙多久,就轻轻地走了过去,蹲在她身前。极力忍耐住想逃跑的念头,声音有些颤的问道:“老婆婆,你还好吗?”

  只有风声,那人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小桃从袖中拿出馒头,仔细一层层揭开笼布,双手捧着,轻轻地说:“老婆婆,你饿了吧?我只有一个馒头,你先吃了吧。”

  一会儿小桃的腿就蹲得发麻,突然那人睁开了眼睛,浑浊的一双眼睛,死鱼般的眼珠动也不动,嘶哑着声音开了口:“我一点也不好,我马上就要死了。”

  一句话惊得小桃差点扔了馒头,那人的头上很快落满了一层雪花,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你既然那么害怕,怎么还敢凑到我面前,不怕我杀了你?”

  小桃吓得更是说不出话,那人看到小桃的反应,似乎感到愉悦,冷笑了一声。

  “看我的腿,双脚脚筋被仇家挑断,它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如今,我也终于要死了。”

  那人说完这简单一句话,已虚弱的说不下去,闭着眼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瞥见她手里的馒头,冷冷的问:“这也救不了我一条命,你自己吃吧。你藏了这么久不吃,是给谁留的?爹娘?还是给哪个野男人?”

  小桃声若蚊蝇的说:“我是准备送给源哥哥的。”

  “哈哈哈……”那人仰天大笑,然后猛烈咳嗽起来。

  “小姑娘,这个馒头给你自己吃或者给你爹娘吃,都是对的。给别人留?我劝你莫做傻事。你可知道我的脚,就是被枕边人算计的,偏偏不肯痛痛快快杀了我,恶毒的留我一条命活受罪。”

  “为,为什么呀?”

  “为什么?”她从身后摸出一本脏兮兮的书随手扔到小桃面前,“就是为了它,我家的祖传剑谱。”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很多话,喘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眼神渐渐涣散,这些话不像是对小桃说的,更像是自言自语。小桃大部分都听不懂,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你识字吗?”

  小桃摇摇头。

  “无所谓了,反正它不能跟我一起烂在这里。它害我半生,可我却拼死保全了它,可悲吗?我实在是看人瞎了眼。”她厌恶的闭上眼睛。

  “既然我临死前能遇见你,是咱俩有缘,也是你和它有缘。拿去吧,你自己看也好,你给什么人学也好,我都不想再看见它了。”

  “婆婆,这书我不能要,你把这个馒头吃了吧,吃了就有力气。”

  “我给你,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你拿着馒头快走!咽气前我想一个人呆着,快滚!”

  小桃看着她一直闭着眼睛,脸上一团黑气,混着雪水,说不出的凄凉孤苦。轻轻把馒头放在她身边,用布包住那本书,塞在袖子里,转身飞也似的跑走了。

  许久,冻僵的那人听不到声响,艰难的睁开眼,看到手边的那个馒头,颤抖的握在手里。

  第二天起早的人们才发现路边一个乞丐全身僵硬早已冻得没了气息,人们无奈的叹了口气,用一领破席卷起来准备草草埋了了事。却惊奇的发现她手里攥着一个没有吃的馒头,嘴角也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衬得她的脸更加恐怖。

  小桃自从外面慌慌张张跑回家,李氏就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却并没在意。

  小桃怀里揣着那本书,像是揣着一只兔子,吓得她的心嗵嗵跳得厉害。藏哪里好呢?对那个人来说这么重要的书藏哪里好呢?

  她不言不语在小小的屋里转圈圈,哪里都让她不放心。最后眼睛一亮,扒开一堆茅草,看到她以前淘气时挖的小洞,把书裹好,仔细放进去,上面洒一些干土用来掩饰,盖上茅草。拍拍手,小桃满意的笑了。

  她蹲着看着茅草,又想起那人可怕的嘴脸,不禁打个寒颤:“虽然你那么凶,可你真的是可怜。那么冷的天,别人都有家,有爹娘有家人,你却什么都没有。唉,这世上还是可怜人多一点。你放心,你的书我会好好藏起来,哪个坏人也找不到。”

  她嘟嘟囔囔还没完,李氏尖利的嗓门就嚷开了,也彻底把小桃从这凄苦的心情中拉出来。自此多年,小桃已是彻底忘了这本书的事。

  “小桃,我蒸馒头的笼布怎么少了一块?你拿那个干什么?啊?”李氏举着烧火的柴火棍冲了进来。

  “娘亲,息怒啊,我拿出去玩,忘了掉哪里了,你不要打我好不好?”小桃抱着头边说边躲,想着怎么跑出去。

  “不打你?还能耐了你,家里统共就两块,你倒好,给我弄丢,你让老娘拿什么钱再去买一块?今天不打你,你还想上天。”

  小桃在前面逃,李氏在后面撵,终是有两下打在了小桃后背。小桃的求饶声憨笑声,李氏的责骂声,久久回荡在狭小逼仄的房子里。

  院子里此刻静静飘落的雪花,掩盖了路有冻死骨的尸体,也掩盖了贫苦人家母女的烟火之情,掩盖了一切的恶,掩盖了一切的善,掩盖了死,掩盖了生,掩盖了一切山,掩盖了一切水。更遥远的天空,泛着清幽静谧的黑色,在这个静悄悄的雪夜,冷酷的看着人们的悲欢离合,冷漠的审视世间的所有。有人终是没有越过这个寒冬,而有的人路还很长,凭着心中永存的善良和勇敢,聪明和坚韧,成长并丰富着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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