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岁月静好
笔尖涩涩的,写不出字来,只在白纸上留下带着干涸墨迹、令人难堪的凹迹。沈清终究还是抓起了钢笔,在演算纸上狠狠地画了几道,直到画出了顺畅的笔迹。
7月30日,雨
总感觉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碰见了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他变了很多,差点没认出来,成功打消了我的某些幻想。
一切如常。
然后笔尖就那样停在了“常”字的最后的一竖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竖的末端已经洇开成了一个小黑点。眼前的白纸,白得愈发刺眼。
沈清脑子钝钝的,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细枝末节中,她摇摇头,想要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抬头看表,已经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了,然而她竟只写了这么几句废话。她有些无奈地合上日记本,忽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儿在水泥地板上划出尖厉的悲鸣声。
饿了,她揉揉肚子,转过头,紧闭的门上挂着一面穿衣镜,微微后仰一些,就能看见自己在镜中的影像:白皙的皮肤,尖尖的下颌,脸蛋很小,眼睛却大大的很漂亮,睫毛又软又长。她解开头发,用嘴叼着橡皮筋,开始认认真真梳起头来。沈清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然后脖子微微一侧看向镜中:清秀的女孩,她自信地嘴角上扬笑了起来,眼睛旋即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
沈清知道自己漂亮,可是在她看来,这样的漂亮在学生时代并不如一个好成绩重要。她要的是未来,而不是现在。
小学时,她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和许多小朋友站在一起,一眼晃过去,却总是会被她眉目低垂,安静乖巧的样子吸引,惹得人多看几眼,并不由得生出想要保护她的念头。上了初中以后,周围的女孩子开始买最新款的韩流服装变得成熟,偷偷地在兜里揣着一根口红和一面小镜子,胆大的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学着在眼睛上浓墨重彩时,沈清却依旧是最初的模样,清淡得出奇,像清水挂面似的,白衬衫牛仔裤,单调不变的马尾,却无端让人想到“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字眼。这样的沈清,平淡却不平凡,温柔坚定,连散发的光芒都是给人一种淡淡的与世无争的感觉。可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她远远不止是旁人所看见的模样。然而沈清明白,面具戴久了,照样变得血肉相连。
她披了件薄外套就推门出去了,初秋的M城拥有一整年中难遇的好天气,收敛了一身暴虐,流露出温和开朗的模样。地上有斑驳的树影,她和小时候一样低头认真地走,每一步都要费心思踩在地砖最中央的十字花上面。小时候常常玩的游戏,就这样养成了习惯。
忽然起风,她下意识地停住,抬起头。
她不认得这里,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她竟然迷路了。
也是,她从来都是个路痴,也许是因为从前有人认路认得很好,她不用担心也不会害怕,只需要轻轻地牵住他的手,再陌生的地方,再艰难的处境,也不用害怕走不出去。
可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她也不知道下一次相逢时,以沉默,亦或以眼泪。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