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雷:行研的目的不在于预知,能知“轻重”即可!

【洪雷是天津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合伙人。自2001年起从事风险投资,现任天津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拥有超过10年的行业背景,对资本市场具有深刻的认识和丰富的实践操作经验。主要投资业绩有天汽模、红日药业、中科曙光、建科机械、方恩医药、长荣印刷、科林自动化等】

其中红日药和长荣印刷分别于 2009 年和 2011 年在创业板上市,红日药业为天津市首个在创业版上市的企业。天汽模于2010年深圳中小板上市,中科曙光于2014年上海主板上市。 近年投资了安科旅游、正丽齿科等早期项目,也取得了10倍以上增值。

以下是洪雷原文演讲实录:

大家好,我是洪雷,今天我讲的主题是关于风险投资的行业研究!

行研是风险投资行业最日常最基础的工作,但同时也最耗时,涉及面很广。我们公司内部经常会交流行业研究,经常会打磨自己行业研究的方法论,以及值得提升的地方,并且包括大量的复盘在里面。

所以我今天把之前的报告稍微改一点,既包括之前沉淀下来的内容,搀杂了一些的案例,能够100%保证,每个项目都是我们自己投的,无论成功的也好失败也好,都是在我们身边真实发生的。我希望用这种形式,跟大家有多角度的交流,最好对大家能够有所帮助,这样的话我们交流会更有效一些。

一、投资的周期性


简单回顾一下中国风险投资的发展。

克林顿时代,美国通过信息产业,再次站到世界之巅,完全是因为美国有一个相对完备的资本市场体系,以及克林顿政府当时对信息产业极大的支持。

美国的风险投资对科技创业的支持,让中国感到了差距。1999年,经济学家提了一个1号提案,就是我们中国要发展自己的风险投资事业,在这个提案下,中国才正式有了这个行业。但是,风险投资真正发展起来是到了2006年。

2006年我们才有了股权分置改革,换句话来讲2006年之前,在中国做股权投资你的回报率是非常有限的,为什么?因为只能走场外交易。2006年中国证券市场股权分置改革成功,激发了行业极大的信心。到2009年创业板推出,这个行业达到了巅峰,这就是中国,什么事学习和发展得都很快。

这时候我们会发现,2006年到2009年之间,甚至到2010年、2011年期间,这期间有一个机会叫所谓的制度红利,我们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制度红利期,投资这行就是2006年到2009年,甚至在2006年之前一点。

我们有时候经常戏言,如果在2006年之前,你在股权投资有所布局,并且你还能成功的活到2006年之后,会有很好的回报,这就是第一桶金。那时候布局,同时还能活到后面很重要,我们投资很讲究时机的,所以那时候做投资,一旦上市,回报率大约二三十倍不是太稀奇古怪的事,甚至还有更高的。

但是很快,2011年之后我们认为制度红利消失。

为什么?全民PE了,尤其江浙一代。

我们有一个真实的笑话,某投资经理去南方看项目,后来跟我说出事了,告诉我在街头看到一个小卖部,立着一个小牌牌,上面有两个字母写着PE,就是你有PE项目可以找我。(小卖部都在搞投资了)我想江浙比较富庶,一条街乡里乡亲凑个一两千万、两三千万可能不是难事,有两家就搞定了,谁有一个什么机会,1、2年内上市的项目,马上股改,赶紧投进去,这就是当年全民PE一个真实的写照。

2010年之后,我们开始做专业化投资,我们根据自己的特点和自己的专业性,总结了几个方向,到今天也五六年了,专业化也走了五六年了。现在在TMT、智能制造、环保、医药几个板块,也包括企业服务、SaaS服务等 。通过专业化,我们可以抛开Pre-IPO或者成熟期项目这种充分竞争的状态,我们可以投一些早期项目。所以我们偶尔会投一些天使轮,基本上还是投以A轮和B轮为主。

2016年、2017年又是一个分水岭,又要有什么变化?

各种资本通过私募股权投资,普及率已经越来越高了,成为一个常态了。在美国有microVC(微型VC),我们中国人接受的越来越快,这样的话,早期项目也呈现了竞争激烈的状态。以前我觉得更多叫个人钱也好,热钱也好,更多投在成熟项目,现在早期项目越来越多了,这是行业的一个变化。其实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包括天使成长营和这些有行业经验、投资经验的人在一起,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二、行业研究方法

下面进入到今天的话题——行业研究。

我想我们作为一个机构投资人,行业研究其实是贯穿于每个项目的、以及每个阶段的。主要目的是判断某个行业的投资价值(也可以叫赛道前景),同时分析行业格局,这两点是最重要的,最后是判断风险和接受风险。

风险投资不是迎着风险上,是为了准确的评估风险,能够使自己的投资,处于一个可控的状态。这是我们投任何一个项目,几乎都要面临的。

既然说行业分析,就是宏观、中观和微观,其实最终可能关心的,通过一层一层的分析,最后落脚点在微观上,因为最终我们的核心目的,还是要为投资项目做一个判断的基础,投还是不投,投多还是投少,什么时候参与。

投资很重要,投后更重要,退出最重要。

股权投资有相对长的周期,从投资到完成退出,大约需要5年。投资是一瞬间的事,投后管理时间就长了很多,投后管理其实是我们作为投资方,给项目方贡献价值的重要过程。如果投资人对这个项目的行业不太了解,那你贡献的价值就不一定大了。

我们投完之后,通过这个项目,实际上我们就介入到这个行业了,我们对这个行业的观察要持续。我们会参与项目的经营,尤其是经营策略的制订,这个在投资之前要基本达成共识。这时候这个具体项目的经营策略是以一个非常乐观积极的方式,还是一个相对保守的?那么我们在和这个公司做交流的时候,我们观点的依据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我们对行业的理解和认知。

最后退出,无论你上市还是后面几轮了,当你有退出的机会,那你退出决策依然是来自判断,所以判断贯穿整个投资、投中和投后,所以你的行业研究是贯穿这个过程,所以投资会很辛苦。现在信息时代比三五年前好很多,数据来源方便太多。比如这几个不同特点的数据库,WIND同花顺偏证券,维普等偏重文献数据库,麦肯锡等是从咨询到分析师。

读招股书是行业研究的好办法,招股书的编制是专业级的,由证券公司专业从事行业研究和项目团队一起编制。在座很多朋友有过上市经验的,招股书蛮厚,如果我们想做行业研究,这是一个捷径,你通过招股说明书,把它的行业、商业模型等说的清清楚楚,甚至是发展方向。三五百页的篇幅虽长,可以从行业研究、竞争分析、商业模型等章节入手,这是行研的捷径。

有些基础后,如果能够参加一些专业会议,再能够访谈企业,这无疑是拿到第一手数据和对行业认知最好的。

判断不同的企业,用的指标体系不一样。传统行业,有些规模的企业,基本是用财务角度来看,首先收入和利润的关系,然后经营利润与净利润,毛利率水平、收入与利润的含金量。我们做投资行业,对毛利率的感觉非常敏感,再加上横向比较。对比一下,如果你的毛利率高于你的行业毛利率,高于你的竞争对手毛利率,这些都是我们投资的重要依据。毛利率是客户对你核心竞争力的认可,他愿意拿钱买。

反过来说,互联网企业的衡量指标是什么?

不同阶段的关键因素不一样,肯定不是传统企业的现金流,也不是毛利率,因为商业模型可能都没有完全出来。比如评价共享单车,OFO和摩拜,因为商业模型完全没有定型,摩拜一个单车单价和OFO的成本区别是非常大的。大家还在争风口的阶段,分析他们的关键指标是什么?

大家通过背后的实力,资源,以及能够满足的痛点,来抢占最后最大的占有率。凡是学过基础财务的都知道杜邦分析法,因为这个方法里有两个方向,

一个是所谓的盈利能力;

一个是所谓资产和负债资产的分布;

这两块指标都最后凝结在权益净利润率里。相对来讲,这个指标涵盖的因素是最全的。

通过上面的分析,行业研究要达到的最终目标有三个,行业研究的效果就比较理想的:首先通过一个行业分析和判断,能够知道你这个行业的发展趋势,另外你投资的标的,大约在行业产业链的哪个位置上?观察他们关键的要素到底是哪些?如果能够说出这三件事,我觉得这个行研能够作为你投资判断的基础了。这也是行业研究重要的地方。

三、实际案例分享


下面说一些案例与这些的关联。

有一个安防的项目我们投了A轮,企业差不多有2000万利润,过了一年融了B轮,投完B轮之后,老板按部就班扩大市场。此时的经营策略是非常积极的,我们投资款完全做了固定资产投资,扩大产能,提升市场销售规模和利润。然后非常不幸,这时候业绩开始下滑,后面的投资机构开始着急了,经常开会讨论。

后来总结出来,安防行业是中国大行业,中国这么多楼宇,无论是学校、商场、小区,都需要安防体系,所以是非常大的行业。这个行业应该是千亿规模,过去10年到15年这个行业高速发展,发展到什么程度?在过去5年当中,这个行业大约上市了10几家企业。

由于这个行业的狂飙,导致这个行业的公司都有巨大的发展,出现了行业中的龙头企业。同时,在此背景下,这些上市公司依靠自身的体量以及获得资金的成本优势,开始了和下游客户合作建设智慧城市的长期合作形式获得定单,而这种方式不是一般规模的企业能作到的。这实际上是行业中的游戏规则的巨大变化,我们戏称“小顛覆” 。

结果这个本来有机会上市的企业,因为没有及时地预见到行业的商业模型的变化,失去了发展的良机。

另外一个天然气领域的案例,我们依据行研做了项目的投资,结果这个项目投资不能算成功。投的时候利润4000多万准备上市,到今年利润才一两千万,2017年的利润计划是回归到我们投资的时间的水平,四五年过去了,我们投了一个高点,刚刚有望恢复。

这个项目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反思,我们投的另外一个天然气的项目也不好。

哪出问题了呢?今天反过来看,现在复盘一下。过去10年,恰恰是全球石油价格下降的10年。这个项目和刚才说的两三个项目,基本上是在石油每桶70多美金时投的,当时的行业分析报告说如果石油上涨,我们盈利会非常多。万万没想到,居然跌破了30美金,我们后来想这两个企业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首先能源是一个全球性、周期性的行业,因为它涉及到国计民生。天然气行业固然有自身的优势,但处于能源大格局中的一环,石油价格一旦降到一定的限度,这些围绕天然气的企业,都将生活在贫困线上,这时候你多大的努力都是不行的。

我关于行研的另外一个观点:行研的目的不在于预知项目怎么样,而能知“轻重”即可,就对趋势和关键点的把握相对准确。

下面要说的这个案例属于旅游板块。

我们经过分析发现,过去海外游在中国无疑是一个高端的市场。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数据,这种高端的海外游,平民化了,向下移动。如果画一个金字塔,中国高端人士可能100多万,这些人可能去南极或者其他。它为什么高速增长?是因为这种海外游面对的消费群体迅速下降,或者中国人消费水平不断提高。意味着什么?比如以前能够去海外旅游的每年是一万人的市场,后来变成100万人。

忽然发现,现有的旅行航线,不足以满足这么多游客,中国的版图非常大,如果你在稍微内地一点的城市,必须要花一到两天的时间,先飞到东部城市,再走到目的地。实际上时间成本非常高。

在这个背景下,我们投资了一家海外旅游的公司。但投资了之后,发现这样一家轻资产运营的公司,其实对业务的运营与控制的要求是极高的,稍有不慎,赚的快,赔的更快。刚投资时,公司的运营经验有限,业务发展的越快,钱赔的越快。最惨的时候,我们想到过清算。

但是有一点就是市场非常好,如我们预期的,我们也亲眼所见。真的是市场推着你往前走。在这样的行业研究判断的基础上,我们决定再坚持一下,我们说我们已经不能再犯错误了,帮助企业整理了运营策略与实施落实制度,终于渡过了难关。当时投资估值只有1亿,现在估值也10几亿了。

其实对行业的感觉,也是考验创业者的一个重要环节,如果团队能够比较准确及时地认知到行业的变化,并且能够拿出解决方案,这样的团队比较容易得到投资方的认可,投资方会投资智者和勇士,不会投资懦弱的人。

航天遥感领域这两年我们投了几个项目,从卫星的制造、发射应用有了一些数据,然后有了数据加工、咨询、服务等。以前遥感的数据来自于哪?来自于卫星、无人机,大家都知道我们自己的北斗发射几十颗了。这些数据是从零开始至迅速扩大,就在三年五年的过程中发生的,这些数据大量的出现了,突然之间可以被传统领域应用起来,而这些数据的改造加工和提供技术咨询需要软件公司的服务,我们投了两三个这样的公司。

这也是遥感数据在农业、气象等传统领域的应用的市场快速扩大,带来了很多投资机会。说来说去,还是行业在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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