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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伯乐第二期写作活动

（一）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最近两天的连续降温，天空中竟然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这雪足有中雪级别。

位于郊区的莲花镇早已笼罩在飞雪之中，平日里在农闲季节打麻将、玩扑克的村民一见这恶劣天气，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早早地离开了棋牌室，急匆匆地赶回家中。

后半夜一时许，雪逐渐地停了下来，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整个小镇一片寂静。倒是偶尔出来觅食的野猪和老鼠，给村庄带来了生气。

四十多岁的祥子和梅花夫妻两人准备去邻省亲属家参加婚礼，往返需要一周左右。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整个小镇上迅速传播开来。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由于受疫情的影响，有关部门发出指示：禁止人员聚集，做好居家隔离。

这样的形势导致祥子夫妻未能成行。此时祥子夫妻早已在睡梦中，几声石头敲打地面的声音时隐时现，惊醒了梅花。她坐了起来，侧耳倾听，声音好像就在院里。她急忙推醒了祥子，两人同时听见“哗啦啦”一阵声响，仿佛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梅花不由得心头紧张起来，急问祥子怎么办。祥子没有说话，他与梅花掀开窗帘向窗外张望了一番。外边的积雪反衬着白光，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并无异常，这是怎么回事？祥子告诉梅花：“你去把门灯打开，我戴上强光头灯，出去看看。”

祥子戴上了强光头灯，双手紧握一把三齿钢叉，就在梅花打开门灯的一刹那，他打开了房门，来到门口。

只见院子东侧靠近大门口的简易仓库旁边闪出一个人影。奇怪的是，他身材十分高大，足有两米五高。在中国有记录以来的最大的身高不足两米四，这确实令人吃惊。

这个人的腿奇长，看样子超过一米五。强光头灯照过去之后，两人发现：这是一个罕见的巨人，全身上下都是白色衣服，外面罩了一个白大褂，脸上并不是人脸，而是一副马脸。

若不是他在雪中移动，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梅花一见，浑身一阵哆嗦，随即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祥子，关上门，关门哪，别出去！”话音刚落，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祥子也觉得头皮发麻，但是他壮着胆子，举起钢叉，厉声喝道：“你是人还是鬼，给我出来，今天不现原形，我就叉死你。”

白衣人并不答话，他显然是有些意外，稍加犹豫，一个急转身，抬腿就从一米五高的院墙上跨了过去。

祥子紧追了两步，不料一块石头飞来，祥子躲闪不及，被石头打到左侧膝盖处，祥子一溜趔趄，差点儿摔倒。

梅花赶紧过来搀扶，祥子忍着疼痛，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向外打去。突然间，两人想起来了：白衣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样打下去我们要吃亏的。

想到这里，两人连忙退进屋里。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只听“”咣”的一声，一块石头飞了过来，门上的玻璃应声而碎。

梅花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院子里又接连飞进来几块石头之后，祥子家乃至整个小镇重归于平静。

祥子夫妻感到后怕，于是连忙拿起手机报警。

警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行驶，不料在爬坡的过程当中，由于道路有积雪，车轮打滑，致使车辆无法继续行驶。

警察马上电话联系祥子，保护好现场，警车马上返回准备安装防滑链，并且向队里请求增援。

等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警察原打算观察脚印，推测对方的身高和体重。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只见祥子院里以及门外的道路上只有两行类似于拐杖留下的雪印，根本没有脚印。祥子夫妻一口咬定那个白衣人没有残疾，而且应变速度还很快。在农村，监控很少，看不到当时的情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侦破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不少村民私下里传播小道消息，说祥子家里去的白衣人属于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半夜去索命，但是他的气数未尽。

这话越传越玄，大家生怕重蹈祥子的覆辙，但庆幸的是祥子腿上的伤并不严重。

一传十，十传百。同村的马丫中年丧夫，独自一人居住。现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准备了一些电子鞭炮，一旦有异常声音，她马上准备放鞭炮为自己壮胆。李老太加固了门窗，养了两条大狗，以防意外，整个村子笼罩在惶恐之中。

（二）

警方做了详细观察，除了祥子家院里的印记之外，在大门通往马路的小道上，留下了拐杖的痕迹。如果有人拄双拐走路，那必须留下脚印，至少是一个脚印。但是离奇的是：雪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

大家来到马路上的时候，由于村民出行，脚印以及车轮印早已把拐杖的痕迹覆盖了，白衣人的去向成了谜。

具有30多年一线侦破经验的老民警此时陷入了沉思：不会是穿越吧？这究竟是何人所为？难道是传说中的外星人吗？

警方成立专案组，到各个路口去寻找监控。在农村，监控数量很少，汇集了几个路口的商家监控，他们认真地进行回放，希望会有蛛丝马迹。遗憾的是，他们最终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村民纷纷赶到办案现场，不断地抱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这不仅仅是局限于盗窃财产的层面上。

80多岁的老张头更是开门见山：“平时你们总说保一方平安，现在弄的人心惶惶，这到底是咋回事？你们应当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一部分留守妇女也在旁边随声附和，这无形中给警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警方当即表示：“请大家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警方首先展开直接调查，问祥子家最近是否与人有过节，以前是否与人有积怨？

祥子夫妻全都否定，梅花稍加犹豫之后，轻声说道：“以前孟驴子骚扰过我，不过每次都被我责骂。最后一次我警告他，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从此以后他就没有来过。”

“你们这个小仓房里边儿有贵重物品吗？”祥子夫妻对视了一眼之后，梅花说：“没有什么，只是装了一些破烂东西。”

大数据显示，孟驴子劣迹斑斑。因为盗窃被判刑7年，故意伤害被判刑5年，聚众斗殴被判刑半年……整个35岁的生涯中，有16年是在监狱中度过的。很多村民证实：孟驴子平时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周围的人大多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恰在此时，镇里的会计大斌私下里找到了专案组，“最近几天有几个人都说孟驴子偷狗，与狗肉馆合作，这事恐怕他脱不了干系。”

这大斌在镇上做了20多年的会计工作，爱好结交，他的社会关系盘根错节。村民普遍认为：他的能量大，说话很有分量，这在当地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专案组觉得有道理，自然采纳了他的建议，对孟驴子进行了缜密的调查。

调查的结果是：孟驴子当晚在家里打麻将，输了800多元，但是他赖账不还。

几个牌友愤愤不平，但慑于孟驴子的为人，他们只能忍气吞声，选择了悻悻离开。因为这事有人证，孟驴子并不具备作案时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孟驴子得知被大斌举报以后，当即做出反击，找到了专案组，“大斌与梅花走的很近，因为祥子在工地开挖掘机，梅花是留守妇女，门前是非多，你们详细调查一下。”

但是这只是两人之间的斗法，凭借实力而言，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敢直接对垒，只能找机会下黑手。至于大斌与梅花之间的关系是否有过实质性的进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说得清。

案件再度搁浅。李老太拿起来大长烟斗，把旱烟压实，点燃之后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她对老张头说：“咱们都是80多岁的人了，啥事儿没见过？祥子家出的事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你想想，如果真是神或者是鬼的话，那只能有一个人看见；两个人都看见的话，那只能是说有人装鬼。

以前咱们村里的三豆子有一天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扛着一块石碑往山上走。他回头去喊人，回到原地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看见。等他再往山上看的时候，啥也没有了。

不到一个月，三豆子走人了。

这种事确实有，但是一般人遇不到，如果遇到的话，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

一旁的马丫接着说：“大娘，您说的对，我也在纳闷：这一晃都过去半个月了，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们现在一到晚上就提心吊胆，我准备鞭炮，你养了两条大狗，天天防贼，我们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警方这边也够辛苦了！走访调查，蹲坑守候，个中的辛酸只有亲自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到。但是尽管全力以赴，但是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不过办案人员推测：这应当是熟人作案。流动作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当晚白衣人并没有交通工具。

请求支援！上级部门派来刑侦专家与专案组共同配合，研究方案。专家的思路与以往办案大不相同，他了解到专案组的经历之后，直接来到了祥子家，提出来一个尖锐的问题：“你们家平时除了与亲戚走动以外，还与谁家走的最近？我们这是办案，你们必须如实回答。”

梅花涨红了脸，“大斌帮我们家不少忙，公婆年岁大了，申请特困，他帮忙办下来了。后来又申请危房改造，也是在他的帮助下完成的，大斌属于我们家的恩人。”

正当专案组梳理整个案件头绪的时候，大斌媳妇突然间来了。她急匆匆地说：“警察，不好了，我家丢失了五十万元现金。”

（三）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专家听到五十万现金这个数字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

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大斌媳妇儿身上，只听大斌媳妇儿说：“今天早晨，大斌去镇里上班，我去蔬菜大棚里干活。我走的时候已经把门窗锁好了，下午回家准备做饭，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发现塑钢窗被人撬了。

家里的现金放在一个小木匣里，小木匣外面套了一个蛇皮袋，蛇皮袋放在一堆破烂衣服里面。别的东西没丢，小木匣被扔到一边去了，偏偏五十万现金连同蛇皮袋没了。”

专案组第一时间赶到了大斌家，根据现场判断，来人是从窗户进入室内，拿到现金以后从后门逃走。奇怪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能够准确地判断出现金就在这里？还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进行投资或者存进银行？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专家试着问大斌媳妇儿：是不是大斌或者孩子回家取走了现金，同时也问了一下现金的来历。大斌媳妇儿一口咬定钱是自己亲自藏起来的，别人谁也不知道。至于钱的来历，那是蔬菜大棚中赚到的钱，天长日久积攒起来的，自己准备扩大投资规模，放到家里用起来比较方便。

警方详细地查看了现场，在后门口有一个模糊的脚印。最为关键的是，在被扔到一边的小木匣上提取到一枚清晰的指纹。

专案组顾不上休息，连夜驱车赶往局里。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凡是被劳动教养或者坐过大牢的人都会留下指纹、身高、体重以及家庭住址等详细信息。通过数据库的比对，这枚指纹与孟驴子的指纹完全一致。

正当专案组准备抓捕孟驴子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孟驴子不在家，手机处于关机状态，邻居说已经几天没见到他了。

警方马上走访调查，寻找孟驴子。大斌突然想起来，昨天他听同事说，最近两天孟驴子在镇上的大酒店聚集了十多个朋友，他们先是大吃二喝，酒足饭饱之后又来到“野玫瑰”宾馆打牌并住宿。他出手阔绰，大家都说孟驴子变成了大款了。

孟驴子在野玫瑰宾馆被抓以后，表面上镇定自若，他本以为自己的行为天衣无缝，心中还在暗自庆幸。

警方对他连夜突审，“我们对村民进行了走访调查，你平时的收入不多，外面欠下了很多外债。最近几天你不断地请客喝酒，晚上住酒店，这属于高消费，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最近打牌手气特好，总是赢钱，有时候我还去当保镖，工资高。”

“大斌家丢钱的事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他们家的事他们自己知道，这治安的事归你们警察管，也不归我管啊！”

“大斌家的钱匣子上为什么有你的指纹？”

孟驴子感到吃惊的同时，警察把指纹图片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不从实招来！”

“好，我说，我这属于自首情节，你们要从轻发落。”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那么多现金？你又是怎么知道现金的存放地点？”

“我以前去他家偷过几次东西，但每次都是几百几千的小钱，大斌从来不声张，这说明他的钱来得不干净。”

“直接说，别绕弯子。”

“大斌给梅花的公婆办低保的时候，吃回扣一千元；办理房屋改造的时候，上级部门原则上拨款五万元，但是大斌索要回扣一万元，不然他就不给办。因为想办的家庭很多，但是派发下来的名额有限，这就形成了竞争，他按钱办事。我们都是一个村儿的，我知道他的底细。”

“你说话需要负责任，我们有录音。你接着往下说。”

“大斌不单是得到这些钱，有时候还赚死人钱。村里有老人去世，按规定需要火化。他出主意找理由，让家属交五千元罚款然后土葬，说这样做才是孝敬。事后他暗地里吃到了一千元的回扣。

他还私下里用死人的名字办理低保。有人发现他办理了很多个低保名额，那些人已经去世多年，他每逢月末就悄悄地把钱提出来。

村东头还有几家动迁户，其中一家本来用三十万就可以解决动迁问题，但是他鼓动人家不给五十万元就不签字。最后得到了五十万元，那个动迁户拿到四十万，大斌拿到了十万。

他一年差不多能得到四十多万的好处，我从他那里搞点小钱，这太正常了，反正这钱也不是他的。”

“说说你自己，怎么拿到钱的？”

“我从黑市购买了货币探测仪，把它打开之后，屋里屋外的转了一圈儿，声音一响，我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对了，你们不是说举报立功吗？我现在就举报：祥子家出现的那个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斌。”

（四）

专案组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个孟驴子平白无故地说大斌就是那个白衣人，难道是他的酒喝多了还是他自己瞪着眼睛说胡话？这个人鬼点子多，可能是在转移视线。

针对孟驴子具有多次坐牢的前科，大家一致认为他具有反侦察能力。他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转移警方视线，二是对大斌进行打击报复。

但是办案人员特别注重细节，看到孟驴子一脸庄重的表现，专家发话了：“姓孟的，我们从大数据上看见过你的生活履历，你是我们公检法的常客，你心里清楚，举报可以立功，但是前提是必须要有证据。你说大斌就是白衣人，证据在哪？”

“我想戴罪立功，协助你们破案。我举报他，那当然有证据了。那天我到大斌家里搞钱，确定他们家中无人之后，我把屋里屋外彻底地筛查了一遍。

屋里的事不用重复，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在他家房子东侧的一个仓房里，用货币探测仪测了几下，当时就发出了“滴滴”的声音。我走过去一看，在仓房门后的墙角处有一个白大褂，我翻动了两下，发现白大褂的兜里面并没有钱，只有两块石头。

再看一下才知道，大白褂下面有一条牛仔裤，裤子的口袋里有二百多元钱，我收好钱之后，刚想把牛仔裤和白大褂按原样放回，这时候我看到的一幕把我吓傻了。我口渴，喝点水行不？”

专家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孟驴子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半瓶。

“牛仔裤的裆部有非常明显的脏痕，我仔细看了下，那是坐到了黄土上面的表现。联想到梅花家的院墙上面用黄土封盖的，那肯定是他跨越墙头时留下的痕迹。

还有一个更为直接的证据：在牛仔裤下面有一个马头的面具，也就是说有一个带有马头的假脸，假脸下面还有一副高跷。这个大斌身高一米八六，踩着高跷之后，身材异常高大。

祥子夫妻认为那就是两米五高的牛头马面，这想法合情合理。另外我和大斌是多少年的乡亲，我知道他初中的时候就练过踩高跷，扭大秧歌，这个消息绝对真实。”

专家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孟驴子，早已陷入了沉思。一旁的记录员光听着孟驴子讲话，不知不觉间书面的记录本上形成了很大一部分空白。其他人员也是全神贯注，他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凝重。

过了好半天，专家才缓过神来，“姓孟的，如果你举报的线索真实，那就是大功一件，将来量刑时会从轻处理，希望你和我们做好配合。”

孟驴子更不搭话，只是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消息传到了梅花的耳朵里，梅花气得咬牙切齿。她对马丫说：“孟驴子真是血口喷人，你说大斌在我们镇上属于面上人，从镇上到村上有很多人都找他办事，能力强不强还用明说吗？

他给我公婆办了低保，也给你办了，对不？

常言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孟驴子还不如兔子。大斌绝对不是那种人，这孟驴子就像疯狗一样，转圈儿咬人。他说大斌装神弄鬼，那纯属栽赃陷害。”

马丫没有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带走了孟驴子之后，警方马上开始调查核实大斌的钱财来源，同时对大斌家实施了布控，主要原因是防止大斌出逃。

第二天早晨，专案组一行人来到了大斌家。专家对大斌媳妇儿说：“我们前几天办案的结果已经证实了那是孟驴子作案，但是当时我们忽略了对屋子外面的检查。孟驴子交代他还偷了别的东西，我们现在准备重新验证现场，希望你能够配合。”

此时的大斌已经上班去了，大斌媳妇儿一听，由惊转喜，“好，我配合你们。这个孟驴子损事没少干，你们认真检查，一定要为民除害。”

专案组里有人在屋里陪着大斌的媳妇儿喝茶聊天，专家带着两个人来到房子东侧的仓房里。

再说大斌夫妻做梦也没有想到警方会杀出一个回马枪，大斌这几天忙着给上级部门报表，媳妇儿忙着大棚里面的活。这些道具早就被他们忘到了脑后，只是白大褂上面覆盖着的一层破苫布。

专家径直来到了仓房门后的拐角处，打开苫布之后，里面的物品与孟驴子所说的完全相同。他们赶忙拍照，用皮尺丈量着高跷，仔细端详高跷的底部结构，这与雪地中留下来的印痕完全一致。

那副马脸看起来有些恐怖，这还是在白天的感觉，如果是夜晚，看过的人恐怕当场就会崩溃。

专家心想：时机成熟了，应当对大斌实施抓捕，然后提审。

（五）

专案组在准备了周密的计划之后，驱车直接来到了镇上，与镇领导简单地沟通一下，就把大斌请到了临时审讯的房间里。

“大斌，你这当会计的，总与数字打交道，说话做事都有深度，辛苦啦！

我们在这次办案的过程中，有个别细节没有落实到位，现在向你了解一下情况，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

大斌脸上表现出明显的紧张，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好说，好说。是不是想问孟驴子的平日表现？那个人啥事都干，就是不干好事，对他这号人需要严厉惩罚。”

“我问你一个问题：2月26日那天，也就是祥子家出事的当天晚上，你在哪里？请你如实回答。”

“你们有没有搞错？那是孟驴子的事，你们怎么问起我来了？你们可以到我的周围访一访，不管是镇里的领导，还是村里的乡亲，不是我自己夸下海口，我的为人是有口碑的。你们来问我，这太伤我自尊了！”

“请你直接回答，你在哪里？你去过祥子家没有？”

“我肯定没有去过祥子家，让我想想去哪了。哦，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在单位值班。第二天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我马上就去了祥子家，帮助他们分析现场以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村里的乡亲们公认我是热心人，这怎么能与我扯上了关联？别往下说了，说也是浪费时间。”

“我们已经问过了镇领导，那天值班记录本上签字的是大牛，这怎么解释？”

“我替大牛值班，他家中临时有事，第二天他在值班表上签了字。”

专案组找到大牛，问当天是否找大斌替班，大牛不断地摇头，一口咬定没有替班。

专案组的另一路人马对大斌媳妇儿进行了传讯。“2月26日当天晚上，大斌在家吗？”

“那都是20多天以前的事了，我有点儿记不住了。好，我想想，那天他去蔬菜大棚里巡逻，那时候大棚子里的蔬菜成熟了，担心有人偷菜，他在那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回来之后，他跟我说，那天晚上气温低，他一夜都没睡好。”

专案组汇总一下情况，大家一致认为：大斌有重大作案嫌疑。

光怀疑没用，必须具备证据才行，同时还需要大斌自己交代才能定案。

但是他百般阻挠，拒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块硬骨头，要想把它啃下来难度很大。

专案组重新做了准备工作，再次对大斌进行了提审。

“我们已经对你们夫妻分头调查了，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自己说出来争取有主动立功的机会。”

“我已经说过了，我在值班，再说别的就是假话了。我就没弄明白，如果有证据的话，你们就把它拿出来；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你们干啥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这不是难为人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斌，我问你：你家房子东侧的仓房里为什么有白大褂、高跷和假脸？”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大斌此时现出了一脸惊慌，手里握着的茶杯不自觉地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专家凝视着大斌的同时，突然间发现大斌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们中计了！这个招数叫做暗度陈仓。”

“啥意思？你说下去。”

“我和孟驴子有多年的积怨，他找机会报复我，对我栽赃陷害。村里人都说这事儿是孟驴子干的，他是趁我上班的机会把这些道具悄悄地放进了仓房里，可你们却偏偏相信了，就你们这样办案，不出冤案才怪呢？哈哈哈哈……”

“大斌，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从你的摩托车把手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这与高跷上留下的指纹完全一致。最后跟你说一遍，你主动说出来属于自首，可以从轻处罚。如果事情被坐实之后，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专案组的全体人员都不说话，所有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大斌的脸。

沉默了很长时间，大斌的脸上渗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珠。这个面上人一向口齿伶俐，此时说话竟然结结巴巴。“好吧，我…我…我说，我全说。”

专家没有说话，递过来一杯水。

大斌喝了一口水以后接着说：“我听说祥子准备去外地参加婚礼，我以为他家没人。就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来到了他家准备偷点东西。没想到他们受疫情的影响，没有出行。我被他们发现之后，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没必要重复。”

“你准备偷什么东西？”

“古代文物。”

原来这是一桩惊天大案，专案组的全体人员目瞪口呆，此时的空气已经凝固了。

（六）

“哪种文物？你是怎么知道祥子家里有文物？你又是怎么知道文物的存放地点？”

“自从镇里给梅花公婆办理低保以来，我和梅花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在交往的过程中，梅花说她家有一些金元宝，具有文物价值，如果按照市面上的价值出售，只能得到200多万元。

网上说如果有渠道出售，价值就会超过千万。她让我帮忙物色买主，说我的交际面广，认识人比较多，事成之后有提成。

至于文物的存放地点，我看见她从大门口的仓房里拿出一个金元宝作为样品，我拍照下来准备联系买主，其余的她没说，我自然就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了。”

专案组带着大斌来到了祥子家，让他指认现场。

此时的梅花正踩着木凳修补着院墙，她想到了孟驴子马上就会被绳之以法，想到了大斌成为了自己的靠山，想到了转眼之间就可能成为千万富婆，心中自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不由得哼起了一曲风情小调：妹妹我趴墙头，哥哥在“暗”上走，恩恩爱爱精神直抖擞……

当一行人来到梅花家院里的时候，梅花吃惊不小，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竟然说不出话来。

大斌指认现场刚刚结束，专家就说话了：“梅花，把你的金元宝拿出来看看。”

梅花腿一软，四脚朝天地从凳子上跌落下来，胳膊上瞬间一片淤青。

梅花交代，金元宝是祥子带回家的。

祥子到案的时候，他说出了整个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祥子一直开挖掘机，技术过人。最近十多年，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发展，祥子所在的地产公司也相应地加大了楼盘开发力度。

在一次挖掘楼房地基的过程中，祥子挖到了一块巨大的石板，这石板呈圆形，它的大小能有老式磨盘的十多倍大，厚度也有一尺多。

刚开始挖不动，后来他绕着石板挖了多半圈，终于把它掀翻在地，下面露出了洞口。

祥子是挖掘行业中的老江湖。他觉得这很可能是古代人留下的秘密，于是他停止挖掘，拿出头灯式的高倍望远镜，仔细一看，里面是一个体型较大的坛子。

他马上把周围的土堆挖出一个坑，悄悄地把坛子吊起来放入坑内，再用土填平，然后在上面立着两块砖头作为记号。

当天晚上，祥子说近期家中有事，需要参加婚礼。担心影响工程的进度，于是他要求加班，领导同意之后，祥子加班两个多小时，他把整个洞里挖了个遍，可惜只有这一个坛子。

借着夜幕的掩护，他绕过正门，把坛子运到的工地院墙外，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不久之后，一辆网约车把他送到了家里。

祥子本以为这就是一个古代的坛子，心想按照陶瓷把它卖掉，少说也能得到几万元。出乎意料的是，他打开坛子，拿着手电往里一照，里面竟然有20个金元宝和8个银锭。

金元宝上面还印着“高丽”两个字，祥子明白了：这准是当年高丽国战败时埋藏的金银，高丽国对应的是唐朝，唐朝距今已经有将近1400年的历史。

祥子当时的心情是又惊又喜。坛子上面也印有“高丽”二字，祥子上网查了一下，当年薛礼征东时，时间是贞观18年。薛礼神勇无敌，率军击退高丽军队，迫使他们退守平壤，后来一鼓作气攻下平壤，高丽国自此消失。

薛礼当时命令高丽国王“喝井水，穿好鞋。”国王高藏早已被吓破了胆，他听说“喝顶水，穿草鞋”，所以直到今天，鲜族人还有用头顶东西的习惯，据说穿草鞋也是从那时候兴起来的。

高丽国战败以后，薛礼命令他们在三年之内迁出辽东地区（征东的范围就是指辽宁的辽阳以及辽南的大部分地区）。

高丽人听说是三天，于是他们只带走了部分的随身物品，至于大件物品（包括金银财宝、冷兵器和铁制农具等）都进行了就地掩埋，仓促之间就在掩埋地的上面种树作为标记，然后把画出来的图纸匆忙带走。

祥子的判断合情合理，但是他想发财的同时也担心东窗事发，于是他与梅花商议转手途径，前提是赚大钱。没想到钱还没到手，前脚差点儿被盗，后脚被大斌引来了警察，祥子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七）

在专案组的监督下，祥子挖开了仓房外面的地面，取出了坛子。打开坛子上盖，里面的金元宝和银锭一个都不少。

大斌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们把坛子转移了，怪不得我在仓房里没有找到它，害得我白费半天劲，气得我把仓房里的一个空坛子打碎了。”

众人的眼光瞬间转移到梅花脸上。

梅花的嘴撅的老高，脸涨得通红：“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实说了。大斌确实帮过我家不少忙，这一点我非常感激。

在我给他取金元宝样品的时候，我发现他在门口紧紧地盯着坛子。毕竟这是贵重物品，百年难得一遇，并且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我就多了一个心眼，事后我就把装有金元宝的坛子埋到地下，把一个空坛子放到了仓房里，又在空坛子里面放进几个破旧的玻璃杯。

自古以来财宝动人心。我认为这样做能够两全其美，我与大斌的交往原则是：既有合作又有距离。

没想到装神弄鬼的不是孟驴子，而是大斌！我相信他一场，他却这么黑心，真是够损的了！”

专家一脸疑惑，“有一个细节没弄明白，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像城市家庭那样，买一个大型的保险柜设置密码，把保险柜放到屋里，然后把门锁好，这样不是更安全吗？

你为什么把它放在院子里？这有点不符合常理，到底有什么说道，你必须如实交待。”

“在我们农村有讲究，凡是埋在地下年代久远的东西不能拿到阳宅里去，因为这种东西阴气过大，煞气过浓。

如果把它放到家里，就会破坏家中的阴阳平衡，一旦阴气占上风，家中就会出事。

举个例子，现代人都追求大面积的房屋，如果夫妻两人住200平的房子，在一年之内，就可能有人生病。这就是与风水先生所说的房屋太大，人少顶不起来的道理是相同的。

我把它放到外面看起来比较随意，但是这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人会注意，知道底细的除外。总体来说，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话又说回来，如果把它放到保险柜里，那就很危险，因为保险柜也太扎眼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专案组全体人员的目光都集中在梅花脸上，他们心里在想：梅花不啻于一个办案专家。

眼看着围拢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专家不失时机：“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往后让一让，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家讲。

所有的地下文物都属于国家财产，法律上明文禁止公民私藏和倒卖文物，遇到文物必须上交国家。

我们通过近一个月的办案，案情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初步查明，孟驴子盗窃钱财，数额巨大，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但他主动检举大斌的贪污腐败和盗窃国家文物，经过调查之后情况属实，孟驴子有立功表现；大斌贪污公款，对梅花私藏文物知情不报，并且准备独吞文物，已经构成了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准备数罪并罚；祥子和梅花夫妻涉嫌私藏国家文物罪，准备处罚，最后的结果以警方公布的信息为准。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鬼神来骚扰大家，我们已经清除了妖魔鬼怪，还大家一片蓝天，打造出一个风清气正的社会环境。

我要告诫贪污分子：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我要告诫不法分子：多行不义必自毙，正义之剑必将彻底斩断魔爪。”

李老太叼着大烟袋，抽了两口旱烟，用力地吐出了一股烟雾，大声说道：“你们这群小伙子，行，破案挺顺利，有两把刷子！”

马丫接着说：“这下好了，我不用考虑搬家了，以后就可以安居乐业了。”说罢，她高兴得一个劲儿地鼓掌。

看到此情此景，坐在马扎上的老张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抱怨，此时他不断地点头，两个大拇指同时向专案组竖了起来。